另一塊大陸上的俠士聽聞這種變故,紛紛漂洋過海騎上幾個月的瘦馬來到這片即將改朝換代的土地上,以自己心中經緯來輔佐眼中帝王。有人去了魏有人去了景而更多的人投奔了寧國。這些曾經以隱居來彰顯名聲才德的人卻又說天下大亂不得不救萬民於水火。
“不過是為自己榮華而已,真是可笑。”多年前的姬勿望著雍城外奔走來往的所謂名士憑欄感歎。
為這即將成型的帝國開辟天地的就是底下跪的這一片紅海。據說是在三年前,有個公主從故國城樓一躍而下之後,寧王下令所有軍士改穿紅色盔甲。這紅色的海洋吞噬了他稱霸路上的一切障礙。
好像公主的鮮血長流至今。
“萬卿來賀,喜事不單。”
伊何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等著萬卿磕頭跪謝,“王恩浩蕩,必不相負。出征得勝,以此為報。”
“孟將軍請起。”伊何點點頭。
待到孟將軍站到一邊,大家才驚覺他受到的王恩是多麼浩蕩。身著九州四海內最為華麗也最堅固的鎧甲——薊雲甲。鎧甲上留了一絲劃痕。如果不是這個鎧甲,敵人的弓弩就會破開這個將軍的身體,送他到閻羅殿裏去。手持的長劍是由河洛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有人說他不輸於伊何手裏的摧城,更勝於岐南所有的孤辰,名字倒是沒那麼紮眼,叫做燃。紅色的劍鞘上好像鮮血流動又像是四起的火光。
很久很久之後,離九與站在自己身邊吊兒郎當卻又像哥哥一樣照顧自己的柳衢回憶起這麼一天。離九隻是說,那一天陽光很好,照得人心裏暖暖的。
而柳衢接下去說,不隻是心裏暖暖的吧。
也許癢癢的呢。離九笑著接口。
柳衢伸出手來揉了一把身邊站著的離九,白皙帶著傷疤的手指從離九烏黑的發間穿梭,靈動如蛇。他收回手來重重的拍在自己腿上,歎著氣說:“在那之前你還糾結在自己到底是殺了伊何還是陪著他。而在那之後,你心裏萌生了逃跑的意願。到現在還是隻想著快點逃,帶著我們一起快點逃。”
“你這麼說好像我被寧軍的赤潮嚇破膽了一樣。”離九笑笑,眼睛看著遠方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卻也不否認。
“不是說你被赤潮嚇破了膽,而是被這之後的死亡真正震撼了。你聽見那個孟將軍說一個一直想著回家看看女人鬢邊合歡花的阿銘最後死在了戰場上,他的血染紅了自己尚且沒來得及換的新衣。他一直留著新衣不肯換隻是從孟同那裏知道到了這場戰爭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他想穿著新衣回家去,也許某個照亮他眼眸的女子還未出嫁。他和他珍藏的衣服被匈奴的鐵騎踐踏也被自己人的赤潮碾過。”柳衢回過頭來,狹長的眸子盯著離九。
“你是在怕這個麼?怕那些人的血最後濺在你身上,怕他們死去的冤魂來找你?”
離九聽著柳衢的問話,一直好像冰封的臉上露出些笑意,“柳先生你曾經和我說,在意什麼過去現在在意什麼天上地下在意什麼身份地位,自己開心就好。你這麼說大概也對。”
“在另一塊大陸上有一本叫《法華經》的佛書,裏麵說,‘三界不安,猶如火宅。’往大了說,我是為了芸芸眾生如阿銘那樣想回家的士兵在多一次回家的機會。往小了說就是為了我自己。”離九笑笑,好看的丹鳳眼裏意味裏帶了些許不明。
天邊雲翳恍如飛鳥,映著世間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