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和白晝的界限,到底是什麼呢?
當時針剛剛走到5的時候,穀慕白就要離開溫暖的家去上早自習了。朔北的冬天,黑暗且漫長。零下幾十度的溫度已是常態,但對於學生來說,更難熬的是那無盡的黑夜。每天8點才日出,下午四點太陽就想回去睡覺了。漫漫長夜,學生們往往靠刷題躲避孤獨。
對於一個高三學生來說,最需要的到底是什麼?是135的數學成績?是和班花的羅曼史?還是大把大把的鈔票?其實這些都不是,睡眠,才是高三學生最渴望但是卻可望不可即的。有句話這麼說:“隻有你上了高三,你才明白人為什麼需要睡覺。”這話沒錯,我舉雙手讚成。
穀慕白裏三層外三層的套上所有的衣物,包括姥姥剛剛給他買的棉褲。他匆匆打開家門。雖然門外大雪紛飛,天被映的血一般紅,他還是要加快腳步。5點半早讀開始,他不想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好日子裏被班主任拉出去跑圈。遲到,是萬萬不可的。一分鍾的溫暖被窩,換來的可能會是一上午的站在門外上課。
當他飛快地衝進教學樓的時候,音樂剛好響起來。是victory。
每次聽到這首歌,穀慕白總是驚出一身冷汗。他怕他一進班,就對上班主任那仇恨的眼神。他飛快地衝到班門口前,調整了一下呼吸,淡定地說了一句:“報告!”,就推門走進了班裏。他已顧不得班主任那殺人的眼神,趕快找到自己的座位,把書包往旁邊一甩就開始嘰裏呱啦的念起來了。
“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旁邊的林小醇捧著本政治必修2看個沒完沒了。就那一頁,要麼隔三岔五的蹦出一句話,讓你感到可氣又好笑。“你還全心全意小天鵝呢。”穀慕白又賤賤地吐了個槽。
穀慕白是個“諧星”,總喜歡說些幽默的話。這不知道繼承了誰的基因,他那嚴厲的教導主任母親和他那動不動就嗬斥學生的籃球教練父親,與這些東西格格不入。為什麼人們把幽默老是稱作“貧嘴”?穀慕白怎麼也想不明白。他也想做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但總是事與願違。他覺得他的幽默在緊張的學習氛圍裏是一劑潤滑油,高效且成本低廉,但他的同學們卻認為他的幽默是一隻蟑螂,惡心且破壞氣氛。班主任找他談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一個意思——你一塊臭肉不要壞了一鍋湯我們班90%的達線率不要因為你一個人禍害了大家的未來你再敢在班裏說不著邊際的話像個小醜一樣跳來跳去就永遠給我滾回家。
曹老師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附帶動作展示和表情升華,說到“臭肉”會咬牙切齒,說到“90%”會微微一笑,說到“小醜”會不屑加藐視,說到“滾回家”會加重讀音。穀慕白對這種言語侮辱毫無感覺,他內心隻有8個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曹爹走了!”劉東低聲地向穀慕白發了暗號。兩人放下書,拿起水杯,大搖大擺地走出班,走向水房。這兩個小王八蛋每天在曹老師麵前裝孫子,在同學們麵前裝大爺。和他倆一樣的還有兩個小王八蛋,四個人關係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但別人看見隻會嗤之以鼻:“哼,四大天王,臭味相投的小醜。”穀慕白和劉東走向水房,那有抹了半斤地溝油的灌餅在等著他倆。水房的開水箱,成了他們的微波爐。
吃完早飯,回到班裏,第二個早讀已經開始了。曹爹不在,林小醇趴在課桌上吸毒一般地點起了頭,全班同學都扶著頭流著哈喇子補自己的清晨第一覺。穀慕白一點也不困,他看著大家睡覺的樣子,喝了一口甘甜的金駿眉,寫起了完形填空。他有的時候也很想好好學習,但欲望總是讓他無數次被打臉。
當夢想和欲望衝突,我們該怎麼做?是服從欲望的支配,還是像個和尚一樣忍住欲望刻苦修行?其實有些時候,放棄和堅持往往就是一念之差,地獄和天堂也是一念之差。這一念,有多少人熬不過去,又有多少人最後追悔莫及。讓欲望支配,是肉體上暫時的解放,是精神上的溜冰。人和動物的最本質區別,就是人可以通過思考控製欲望,但動物不能。魚兒看見魚餌就要上鉤,金魚看見魚食就要吃掉;北極熊舔了血就無法自拔,狗熊看見蜂蜜就走不動道。所以我們年幼的時候其實是最接近低等動物的時候,多少次我們為了一個玩具哭倒在商店門口,為了一部動畫片死死護住遙控器。但是後來我們長大了,接觸的越來越多了,明白暫時的放棄是為了更好的得到。所以我們不要嘲笑那些被欲望纏住的家夥,他們可能隻是沒有長大,還停留在動物的低級層麵。穀慕白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他還是個孩子,也僅僅隻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