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語!”心疼的目光看著溫語那平靜而又壓抑的眸子,裴少北一貫總是冷俊的剛硬臉上有著疼惜和無奈,抓著她的手,做著最後的掙紮,“有話我們去車裏說好嗎?這裏風大,讓人來把墓碑扶起來。”
“不去,我隻想問問他,在媽媽的墓碑前問。”抽回被裴少北握住的手,溫語冷硬的開口,精致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軟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剛流產不久。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固執?”裴少北挫敗的看向一旁同樣麵色擔憂的郝向東。
溫語卻看著郝向東,徑直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你的女兒?”
郝向東麵容糾結而劇痛,點頭。“是的!你是我的女兒!”
夏風吹拂,溫語卻依然覺得無比冰冷。
郝向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溫語的心跟著劇烈的起伏著。她沒想到這個人是她的親生爸爸,媽媽一生到死都不提起的男人,是她的爸爸!整日出現在省台地方台新聞聯播上的人是他的爸爸!耳邊不停的響起那些機械化的播音聲:“郝向東書記強調........郝向東書記親率......調研.......”
呃!
媽媽看新聞看裴震,看郝向東!卻始終不提這個人,她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這個人站在麵前,說是她的爸爸!可是她不知道當年她挨餓被人嘲笑是野孩子的時候,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在哪裏?是不是如裴震一樣對媽媽始亂終棄?用過了,就把她忘記的幹幹淨淨?
她忽然想起郝向東不認識顧錦書,也不認識林素,媽媽跟他在一起時,沒有用真實名字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挺起胸,抬起頭,逼退泛上眼底的淚花,阻擋住內心百轉千回的苦澀與悲涼,心中曾經想過千百句的質問就一起湧上心頭。
他眼底同樣的複雜情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了那些艱難的歲月,那些刻骨銘心的日子裏,甚至挨餓沒有白麵饅頭媽媽討飯時的日子;
想起和媽媽相依為命沒有人照顧自己畫一個圈子就蹲守幾個小時的日子;
想起童年沒有玩伴,想起自己跟老爺爺奶奶學戲的時候;
想起自己明明很渴望父親卻依然不敢惹媽媽傷心時的委屈;
想起明明可以去北京讀大學卻因為害怕消費高增加媽媽負擔最後選擇了省裏的補助最高的錦大時那種認命低頭時的悲涼情緒;
想起大學裏別人都在享受美好的大學生活而她卻要周末打工、周一到周五在圖書館幫忙的勤工儉學的日子;
想起每每省下一塊錢媽媽就少挨一點打的時候的無助和淒涼;
想起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她望著蒼穹默默地問著一句話,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喊著,爸爸,你在哪裏?為什麼不要我和媽媽?那個時候,他在哪裏?
他在電視裏,位高權重,衣著光鮮,萬人敬仰!
想起他有別的女兒!她親眼看到的他的女兒開著跑車!而她,一無所有!大學時候因為省一塊錢的公車費買過一輛自行車被竊時自己一個人哭了好久好久!
誰能想到,她的親生爸爸是這位位高權重的一方父母官?
她該感謝那些磨難,讓她今天依然屹立不倒,麵對苦難時還能堅強微笑,最困難的日子早已過去!爸爸這個人,早已在她心中可有可無!隻是心,還是堵得那麼難受!那麼難受!
有絲絲怨憤湧出來,她垂下頭,避開他充滿期待的眼睛,心裏一陣陣的發疼。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她的爸媽從來不曾分開過,如果她生活在一個快樂溫馨的家庭裏,她是不是比現在要快樂活潑?是不是也像很多女孩一樣,活的熱情洋溢,活的驕陽似火?是不是性格不是現在這樣安靜容易自卑?
可是,她活在了殘破的家庭氛圍裏,同樣殘破的,還有她苦難的幼時,可這一切,比起媽媽一生的殘破與苦難,真的不算什麼!她們母女早已學會了堅強。早就學會了即使傷的再深也隻是一個人躲在黑暗裏舔舐傷口。第二天繼續笑對人生!
溫語麵容上沒有絲毫的放鬆,隻是看著郝向東,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媽媽也欠了你嗎?”
“不!你媽媽沒有欠我,是我欠她!是我愛的不夠,所以讓你們傷的這樣深,讓她此刻都不得安寧!”郝向東無比的愧疚和自責。
“我以為我媽媽也欠了你,以為我也欠了你!所以我們都得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