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亮落在泉裏(1 / 2)

很怪,沙漠裏的月兒升得格外早,好像天鏡,又圓又亮。

路邊,草叢的每顆露珠上,都閃晃著一個滋潤得可心的月亮。

夕陽還沒落,一半已經沉人沙海不曉得為何遲遲不肯墜落。

這個時候,沙漠裏的景致別是一番情題。我自然是指那路了。

近路則寬,遠道則細。這種透視關係此刻在空空的沙漠裏似乎再確切、形象不過地展示在你麵前。

我遠遠地坐在一個沙包上琢磨著這令我神往的路和路盡頭的花絮般的夕陽。

路越來越細了,晚風中它似乎在沙海的胸脯飄動,也許由於它的微飄,撫摸,我感到這胸脯變得毛茸茸的,綠毯一般。

夜色漸濃。夕陽仍未沉底。月兒,是一隻迷人的眼睛,我站了起來,屁股在沙地坐出了兩個不深不淺的坑坑。

我想,這坑裏盛的足月色,夕陽——欣賞不夠的沙漠裏的日月交輝的景色。

這夜,我們綠化班就在我坐出坑兒的那地方撐起帳篷過夜。我們在沙漠裏植樹,打的是遊擊戰,綠一片荒原,換一個地方,夜夜睡在沙漠裏;睡遍了沙漠。那種空靈、清爽又舒心的美滋味兒,是睡在任何高級賓館也無法尋覓到的。

疲累的人鼾聲最甜,戰友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整個沙漠灘都在鼾聲中顫動。

我沒有睡,心兒還在那久久不肯沉落的停留在沙海邊上的圓渾的夕陽上係著。

另一個人也沒有睡。排長李川的鋪位空著。

這個夜寂靜得連砂粒在風中互相碰撞的微弱響動都聽得見。

鼾聲、砂粒聲……

我們開拓出的“翡翠島”上的樹苗正是在這聲音裏舒展開了葉子,它們在做深呼吸呢……我更無法入睡了。

“排長呢?這麼晚了……”

我有一種說不明白道不清楚的感覺。這個李川,心氣太盛,出去怎麼不打個招呼……

我睡意全無,起身,輕手輕腳地挪步到排長床鋪前。杏黃色的軍被四方四正地疊放著,被子上放著一張紙條,上寫:“鯉魚躍龍門”,藏文,一看便知是德吉達娃的字跡。藏文的下麵是一行漢字:“花落知多少”,瞞不過我,張嘎了寫的,我們班的猴精,調皮鬼!

對啦,我忘了交待這兩句話的意思,“鯉魚躍龍門”是我們在月牙泉旁砌的一個養魚池,魚雖不多,可在沙漠裏出現魚絕對是誘人的事,月牙泉的對麵便是我們精心保護下來、並加以修整的一片紅柳叢,“花落知多少”一定是指的它了,嘎子滿肚子的詩文,又有寫作的奇才,提筆便是詩,真有他的!

我出了帳篷。

月明星稀,好個又商又深的夜空。無限的寂寞,無限的空曠。仿佛所有的聲喧都凝固了,或者說在溶化。我能感覺出,濕漉漉的夜露,打濕了白天暴曬得呈赤褐色的砂粒。

月牙泉,水清見底,淙淙有聲。月亮掉進了泉裏,沒人打撈,很是寂寞。成群的魚兒好奇地啃吃著這黃黃的饢,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