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紮,在淚與血的邊緣 第五十三章 交心(下)(2 / 2)

過了半響,單騰緩緩道:“陛下,明早起來隨臣鍛煉身體吧!”

朱祁鎮雖然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但看著單騰的動作大約也明白了其中意思,思量了片刻道:“汝算,這是為何?”

“人之血脈乃是陽氣所在,久而不動,血脈阻塞,陽氣不暢,久而久之,必有暗疾。我朝書生士大夫均不屑此道,常年埋首與書案中,身體贏弱不堪。”單騰解釋道:“陛下貴為天子,為國操勞,更當加強鍛煉才是。百姓家裏常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足以見得著鍛煉的好處了。”

朱祁鎮細細思索片刻道:“汝算所言甚是!想不到汝算還精通醫理!”

單騰拱手道:“陛下謬讚了,臣隻是略知皮毛而已。五更早已過了,請陛下就寢吧!”

“好”

兩人都已十分困倦,氈帳中很快便傳出輕微的鼾聲。北京城的五更與草原上卻是不同,此時正值大臣上朝的時間,紫禁城中早已燈火點點,宮女與太監絡繹不絕。

奉天門,朱祁鈺身穿著件赭(zhe三聲)黃色圓領大袖龍袍,上好的雲團絲綢外袍上繡著十二個神態各異的團龍,頭戴烏紗蟬翼冠,冠前飾著二龍戲珠的金飾。朱祁鈺端坐於金漆九龍寶座之上,漲紅了臉,滿麵憤怒的看著腳下跪倒的吏部尚書王直,額前那顆碩大的夜明珠自燈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一份外包著青色絲綢的奏章被隨意丟在王直麵前,散作一團,兵部尚書於謙眯著眼瞧去隻見到那奏章上寫著:“陛下天位已定,太上皇還,不複蒞天下事,陛下崇奉之,誠古今盛事……”

又是要迎回太上皇?於謙心中一震還未看完,便聽到朱祁鎮怒斥道:“瓦拉人居心叵測,狼子野心,犯我大明,毀我田地,殺我子民,當興兵討伐其罪,豈有議和之禮?卿等屢以為言,何也?”

殿內無人應答……

“哼!”朱祁鈺冷哼一聲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襟,雙手合於腹間道:“眾愛卿起來吧!”

“謝皇上恩典!”

吏部尚書王直老成謀國,奏疏句句切中要害,隻是王直忽略了一點。皇上不願迎回太上皇,此事雖然眾人皆知,然而無人感言。

為何?帝王心術鬼神不言,王直竟然捅破,真是自作聰明!

王直緩緩從地上站起退到一邊,悄然舒口氣,正欲用衣袖擦抹額頭上的細汗時,殿中再次響起朱祁鈺中氣十足的聲音:“王愛卿,朕說的對否?”

“臣……”王直隻得再次向前一小步,麵朝朱祁鈺躬身垂頭,微曲的雙臂將烏紗帽埋於紅袍之間,低頭看著腰間搖擺著的綠穗牙牌不說話。

“王直!”朱祁鈺見王直默不作聲,聲音再次提高了亮度,雙眼緊盯著王直的動作。

片刻,隻見王直斜搭在紅袍官服上的烏紗帽羽翼緩緩立起,手臂間緩緩露出的雙目中,帶著堅定而又決然的目光。

隻見王直挺身跪倒在地不緊不慢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太上皇北狩,蒙塵塞外,應早日迎回太上皇,如若不然,勿使他日悔恨!”說罷,王直仿佛解脫了一般,神色泰然趴伏在地上,等待朱祁鈺發落。

王直此言一出,殿外的夜風瘋狂的廝打著糊在窗欞上黃紙,寒風侵入這座雄偉的殿堂中。

殿中的燈火拚命掙紮想要逃出夜風的魔爪,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原本明亮的大殿愈加昏暗,一切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嘭!就在這時奉天門樓朱紅色大門猛的向裏打開,沉重的木門重重砸在兩邊的門牆上,震的王直心中一驚。

寒風呼嘯著湧進大殿之中,一路卷過殿中金黃色的綢帳,將王直身上的紅袍高高吹起,露出裏麵白布縫製的中衣。

哐當!一盞宮燈順勢被風打翻在地,燈油順著紅毯迅速蔓延出去,刺眼的火苗驟然躥起在朱祁鈺麵前。

宮外候著的大漢將軍與小太監大驚失色慌忙叫喊著:“救駕!”說著便要搶進殿裏救火。

“退下!”一聲爆喝自朱祁鈺嘴裏發出,所有的一切又重新陷入了寧靜,隻剩下滿殿的風聲與火聲。

火光中朱祁鈺身體向前傾,左臂向外猛揮而出,右手五指扣於寶座扶手金龍龍頭之上厲聲道:“屢以為言,何也!”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赤地千裏!

殿中閣臣與六部部首無不駭然,一齊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喊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朱祁鈺長身而起,麵目猙獰道:“朕無意大寶,當時見推,皆是卿等所為,而今卻又如此,為何?!”

須臾之間,火光更盛,若是這般僵持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兵部尚書於謙朗聲道:“臣等以為天位已定,寧複有他,還請皇上移駕!”

“臣附議!”右側首位禮部尚書胡濙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