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麵,羨慕、嫉妒、悔恨各種感情像麻繩一樣越擰越緊,恨自己當初太善良太幼稚,就那麼輕易而且簡單地對我以身相許,把終身交付給我這樣一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妻子抽空給我打來電話,又是哭鬧又是抱怨,把我弄得神經短路大腦空白無言以對。
我真後悔讓妻子參加這樣該死的婚禮。現在的年輕人離婚就像職場跳槽那樣簡單隨意,再有錢也得悠著點,幹嗎非弄成開國大典似的。
也不怪妻子埋怨,想想我們結婚,何止是簡單,簡直是寒酸。把幾個在北京的朋友請來,在家裏吃一頓飯,告訴他們我們倆結婚了,然後回老家辦了合法手續,和家裏的親戚吃了一頓飯,然後乘公共汽車去營口。那天正趕上一群民工進城打工,我和妻子在汽車上站了整整五個小時,險些被擠成照片,下車時便癱坐在地上。
在營口的海灘上撿點貝殼,照了幾張像,然後又去了大連。在大連兩個人租了兩輛自行車,到處亂竄,從老虎灘一直騎到星海廣場,渴了喝礦泉水,餓了啃麵包。大連逛完了,又去沈陽,逛中街,妻子隻買了一件三十八元的內衣,然後就回北京,上班,工作,一切照舊。
在電話裏,妻子像揭露騙子一樣數落著我,說我文明人不做文明事,沒錢無能愚朽落後,是正宗的土老冒典型的老山炮,嫁給我是她眼瞎心瞎,是一樁賠得血本無歸的買賣。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批林批孔也沒有這麼殘酷的,再者說,當初不是沒錢嘛,有金子誰往屁股上貼?現在進行秋後算賬,讓我怎麼辦?我想告訴她後悔還來得及,但我沒有這個魄力。
妻子吃完了阿榮的婚禮大餐,和其他幾位大學室友住在一起。妻子本想和她們談談畢業以後的經曆和感受,彼此講訴一下自己的成功與失敗,快樂與無奈,多麼愜意,多麼開心。
傍晚,妻子和幾個大學室友住在一起,有老三、老五和老六。老三、老五、老六都已經結婚成家,但誰也沒有孩子,每個人打扮得和貴婦人一樣,各個都是名牌加身,珠光寶器。
她們似乎把以前忘記了,大學那種單純而又平實的生活,對她們來說,是一種毫無價值的時光浪費,是一種對青春不負責任而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不願去想,更不願去談,她們隻關心現在,隻關心身上的衣服和首飾,隻關心丈夫的身份和地位。
她們彼此誰也沒見過對方的另一半,她們談得最多的也是她們的另一半,是攀比,也是炫耀。
老五是妻子大學校友裏長得最惡劣的一個,一米五零的個頭,體重達157斤,遠看像個木樁,近看像個水桶,皮膚糙且黑,說話聲小而啞,語言表達能力是她們八個人中最差的一個,可是那天談起她的丈夫,口若懸河振振有詞,不知是有感而發還是事先打了底稿。
老五的丈夫是一個工人。一個大學生嫁給一個幹體力活的工人,這種犧牲是值得所有女性學習的,更何況老五對他還很好。老五說,她的丈夫雖然比她年紀大了點,但也大不了多少,也就十五六歲。他碰到老五以後,就天天給老五送花,想著法子請老五吃飯,看電影,買東西,讓老五頓感身價倍增,有一種農家女變成白雪公主的感覺。
男方的父母對老五特別好,隻要老五到他家去,他父母總是受寵若驚,不僅問寒噓暖,而且還像丫環老媽子一樣的哄老五開心高興,說老五最愛聽的,做老五最愛吃的。據說老五認識她丈夫以後,體重猛增十公斤。
最終老五深受感動,挽救了一個瀕臨光棍絕境的中年人。一家三口人,把畢生的積蓄都花在了老五的婚禮上,場麵比老七的婚禮隆重多了。據說光戒子就買了十多個,項鏈五六條,衣服二十多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