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探消息誤入八陣圖傳書劄成就雙鴛侶(2 / 3)

朱複聽了,很驚疑的問道:“其人姓甚麼?叫甚麼名字?現在那裏呢?”黃葉道人搖頭道:“這卻不知道。你也用不著打聽。”朱複不敢再問。黃葉道人繼續說道:“你此刻也毋須往別處去,且等你將來的同門師弟到了,再去萬載。你姊姊和胡舜華,藥王廟不是他二人歸宿之處。等你同門師弟到了,自有區處。”朱複心想,我跟了師傅這們多年,不曾見師傅說有第二個徒弟,哪有同門師弟到這裏來呢?正打算問個明白,見黃葉道人已將兩眼合上,像是入了睡鄉的樣子。清虛道人朝著他笑道:“你從昨夜到此刻,不曾吃著甚麼,腹中大概久已鬧饑荒了。跟我來,給點兒東西你充饑。”說著,往左首一個門裏走去。

朱複跟在後麵,經過幾間很幽靜的房子,到一個大殿上。隻見二三十個道人,都穿著花花綠綠的法衣,整齊嚴肅的在殿上做法事。香煙滿室,樂聲盈耳。昨日白天所看見的那幾口黃緞覆著的道藏箱,做兩行排列在殿上。朱複留心看這殿,是玄妙觀的第三層。清虛道人並不在殿上停留,直將朱複引到一間靜室裏。朱複看這房很小,房中也沒多的陳設,床幾桌椅都不精致。牆上嵌著一塊二尺多長,尺多寬的青石,石上仿佛刻了些行書字。一時也沒心細看。清虛道人教朱複坐下,便轉自出去。隨即有個火工道人,托了一盤飯菜進房。朱複正苦餓的難受,狼吞虎咽的把飯菜吃了。心裏終覺得疑疑惑惑的,不明白黃葉道人的言語舉動,更猜不透清虛道人給他吃一頓飯,為甚麼要引他到這房裏。

吃完了飯之後,火工道人又將盤碗收去了,仍不見清虛道人進來。坐著無聊,隻好起身在房中踱來踱去。默想黃葉道人所說的話,記得自己師傅因在湘潭救周敦秉,見過劉景福之後,曾對自己說過:將來劉景福可幫助師傅得地。黃葉道人所說得劉景福提攜的話,必就是這點兒來曆。隻是昨夜坐在劉景福對麵椅上的那個土頭土腦的道人又是誰呢?胡思亂想了一陣,偶然一眼看見牆上的青石,上麵粘了很厚的灰塵,看不明白字跡。隨彎腰脫了一隻草鞋,將灰塵拂去。看石上字道:

收拾起大地河山一擔裝,四大皆空相。曆盡了渺渺窮途,漠漠平林,磊磊高山,滾滾長江。

似這般寒雲慘霧和愁織,訴不盡苦雨淒風帶怨長。雄城壯看江山無恙,誰識我一瓢一笠到襄陽。

朱複雖則是一個繼承父誌圖複明社的人,然少時讀書不多,失學太早,這詞的來曆,苦不能懂。不過

看了這詞句中的口氣意思,料知必是一個前朝被難蒙塵的皇帝,也是假裝出家人,到了此地,感懷身世,

便做了這一首詞,以抒憤慨。

朱複當下看了幾遍,心中也就有無限的感慨。覺得自身和朱惡紫胡舜華三人,都還沒有歸宿之處。報

仇的事業,能做到與不能做到,何以委之天數,人力不能勉強。至於自己安身之所,是不能委之天數的。又

想到自己的姊姊朱惡紫,雖說願遁跡空門,終身修道,然他是個生長禮義之家的女子,父母俱已去世,嫁人

的事,當然不便由本人說出口來。隻一個如重生父母的了因師傅,都已固寂了。朱惡紫嫁人的事,非由自己

做兄弟的作主,實沒有能代替作主的人。但是朱複知道朱惡紫的本領性格,要物色一個資格相當的人物,很

不容易。

朱複正在思潮起伏不定的時候,清虛道人走進房來,笑道:“你不要在這裏胡思亂想。超速首發一飲一啄,莫非

前定。豈必大事才是天數,小事便不是天數嗎?何況安身立命,原是無大不大的事呢。

你隻須安心在此地住幾日,自有你安身之所,並代替你姊姊作主的人來。”朱複聽了,雖摸不著頭腦,

然相信黃葉老祖和清虛道人所說的話,必不是誑人的。朱複自己也正苦不好去柳仙村藥王廟居住,就在玄妙

觀住了些時。

原來歐陽後成在陝西奉碧雲禪師之命到襄陽來,那信中就是教朱複與胡舜華完婚,並替朱惡紫作伐,配

給清虛道人大徒弟楊天池。朱複得了那信,即到萬載玄妙觀,稟明智遠禪師。第十九回書中所寫的少年和尚,

跪在智遠禪師所坐木龕前麵,口中念經一般的念誦,為向樂山解清揚二人所見的,就是朱複為稟明這事。

所以向智遠禪師稟明之後,出來便實行拜清虛道人為師。從此朱複脫卻僧袍,蓄發還俗,姊弟兩個一娶一嫁,

都成立了家室。隻是這些事,與本書無重要的關係,不過略述來曆,沒工夫去細細寫他。

於今,卻要另寫一人。這人的曆史,凡是看過第一集奇俠傳的看官們,腦筋裏大約都還有他的影子。這

人姓楊,名繼新。看官們看了楊天池娶朱惡紫小姐為妻的事,總應該想到楊天池的替身上去。這楊繼新便是

楊天池的替身。這段奇情,在第一集第五回書中,已紀述得詳細,此時自毋庸重述了。

楊天池的年齡,比楊繼新實際上小幾個月。楊天池都已到成家立室的時候,楊繼新替楊天池的缺,在楊

晉穀那種富貴人家長大,楊晉穀望曾孫的心切,不待說是特別的早婚。楊晉穀隻在衡州做了三四年的官,就

因掛誤了公事,把官丟了,帶著全家回廣西原籍。楊繼新從此便離開他父母之邦了,才長到十三歲,楊晉穀

因自己已有九十多歲了,急想見著自己的曾孫,方死無遺憾。

就吩咐楊祖植給楊繼新娶媳婦。富貴之家的子弟,不愁沒得門當戶對的女兒結親。很容易的,楊繼新便

娶了妻。但是楊晉穀命裏不該見著曾孫,孫媳婦雖進門了三四年,隻因身體孱弱,夫婦的年齡又都太輕,所

以沒有生育。而楊晉穀卻已老態龍鍾竟等不到曾孫出世,就嗚呼死了。楊祖植是一個完全當少爺出身的人,

也沒有甚麼學問能力。楊晉穀死後,他也不想做官,也不打算經商。

因楊晉穀做了大半世的官,積蓄的資財,足夠楊祖植一生溫飽而有餘。當慣了公子少爺的人,家產又很

富足,吃觀成的飯,穿現成的衣,享安閑自在的福,何等逍遙快樂。哪裏還有上進的心呢?就在廣西思恩府

原籍廣植田園,實行安享。

但是對於楊繼新,因不是自己親生的骨血,當楊晉穀在日,不便露出不鍾愛的樣子來,恐怕被楊晉穀

看出破綻。及至楊晉穀死了,對楊繼新父子之情,便不免漸漸的淡薄了。隻是仍不肯把楊繼新實是長沙鍾

廣泰裁縫店的兒子的話說出來,也恐怕楊繼新知道了這段曆史,不把楊祖植當父親孝順。楊繼新隻覺得自

己父親,待自己很淡漠,並不知道何以忽然淡漠的原因。為人子的,不得於其父,在家庭中便失了天倫的

楊繼新既不得於其父,楊繼新的媳婦,也就跟著不得姑的歡心。這媳婦的身體,原不甚強壯,所以難

於生育。就因沒有生育,不能如祖父的願,心中加以憂急,體質更形虧弱了。即令楊祖植夫婦歡喜他,替

他醫治調養,尚怕不得永年,何況不拿他當自己兒媳看待呢?因此楊晉穀去世才三年,楊繼新的媳婦也就

隨著夭折了。楊繼新已經不得父親的歡心,有一個知痛識癢的妻子在身邊,還可以得著些兒安慰。於今連

這個惟一無二安慰自己靈魂的妻子都死了。這種拂逆人意的境遇,教這正在少年的楊繼新如何能安處呢?

還虧了楊晉穀在日,雖把楊繼新看待得寶貝一般,但是不似普通不懂得教養的上人,一味糊裏糊塗的溺愛。

從楊繼新長到五九歲,便專聘了有學問道德的先生,在家中教讀。楊繼新投生在一個多兒多女的窮裁縫家,

而後來居然能成就一個人物,當然不是一個根基薄弱的人。讀書長進得很迅速,讀到楊晉穀死的時候,

楊繼新年紀雖隻十八歲,

學問文章,已很負些時望了。楊繼新幸有這一肚皮的學問,在家庭中不能安處,

不怕出外沒有自謀生活的能力。遂決心出外謀事,不在家中過那沒生趣的日月。親自將這出外謀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