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國,承平二十三年。
天門山大敗,鎮國公邵正元戰死,鎮國公府十四子六孫戰死沙場,帝心震怒之下降罪鎮國公府中女眷,老幼婦孺流放南蠻,十二歲到未出閣姑娘充各地官妓坊。
曾經位極人臣的鎮國公府轟然倒塌,百姓親眼看到鎮國公府女眷被戴上頸枷鐐銬押送出京,當日天陰沉沉,暴雨傾盆。
負責押送的解差與平素不同,都是身披甲胄的兵士,對於曾經手握岐國兵權的邵家人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從京城到南蠻千裏之遙,出京半月到康隴地界又遇到了暴雨傾盆,蜿蜒的山路上,滿頭白發的邵老夫人一個趔趄,整個人滾下了山坡,甚至連呼救都沒有一聲,這可嚇壞了邵家女眷,跪倒一片衝著山腳下哭喊著:“老祖宗!老祖宗啊。”
絕望的呼喊被暴雨聲吞噬,解差非但不打算尋救,反倒抽出長鞭吆喝著這些女眷速速下山,被劈頭蓋臉的抽打的邵家女眷隻能護著身懷六甲的媳婦兒往山下去。
濕冷浸透骨髓,躺在溝裏的邵老夫人止不住顫抖,猛地睜開眼的時候,一道閃電劃過鉛灰色的天空,照亮了邵老夫人憔悴不堪的一張臉。
“沒死?”穆晚晴腦袋裏一陣空白,唯有臨死前從山崖墜落的恐懼感席卷全身,仔細感受周身的疼痛,強撐著身體爬起來,出聲微弱:“救命啊,救……。”
聲音不對,這沙啞蒼老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穆晚晴抬起手捂著自己的嘴,接觸到的皮膚有些粗糙,再低頭的時候簡直嚇了一跳,腳下的鐐銬上鏽跡斑斑,寬寬的褲管露出一對小小的腳尖,大襟到膝還是盤扣樣式,這明明不是自己的衣服!
兩隻手摸著臉,眼角深深的皺紋,鬆鬆的麵皮和盤在腦後一大坨的鬆散的發髻都讓穆晚晴傻眼,這到底是怎麼了?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聽到了微弱的哭聲。
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深山、密林、荒無人煙又下著暴雨的地方聽到哭聲,簡直太恐怖了,抱緊了肩膀試圖止住哆嗦,那哭聲就像是硬往耳朵裏鑽似的。
抬起腿嚐試著挪動一下,鐐銬很重,這東西應該隻有死刑犯才會戴,自己一個被害人怎麼成了死刑犯?
救人?
穆晚晴搖頭,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怎麼救人?
扶著樹往前頭了幾步,一聲炸雷嚇得她蹲在地上,兩隻手捂著耳朵,麵前的樹被雷電擊中,從中間裂開了!
腦子裏頓時熱鬧起來,山精鬼怪的故事瘋了似的出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隻剩下行善積德四個字了,這會兒再聽到微弱的哭聲都覺得是救星,彎腰提起來鐐銬,身體隻能弓著才能加快速度,靠近了哭聲來源。
濕漉漉的孩子滿臉泥水的坐在溝裏,頭發亂糟糟的挺長,分不清是男是女,看樣子都要哭斷氣兒了,快步走過去一張嘴就是粗嘎的聲音:“孩子,你咋在這裏啊?”
雲錚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老太婆,哭都不敢了。
“我是人,是好人。”穆晚晴掃了眼自己拎起的鐐銬,歎了口氣坐在孩子旁邊:“也掉下來了,咱們做個伴兒吧。”
“我想回家。”雲錚憋著哭,小聲說。
穆晚晴本想靠在樹上,想到遭雷劈的樹挪了一下身子靠在石頭上,抬頭看著小了一些的雨:“我也想回家,不過看樣子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