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兒還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卻不知道哪兒去了。
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大拿。
王大拿哼唧著這首自己改編的歌唱大拿放牛郎,整個調調跑到了九霄雲外,三歲的小娃娃哼的都比他好聽,幸好旁邊沒什麼無關群眾,要不然就是死傷無數。有可能是聽他歌聽死的,也有可能嫌他唱的難聽上去群毆他去了。隻有他自己能夠知道唱的啥。
王大拿手裏拽著一根柳藤,躺在了山坡一棵垂死的柳樹下,草帽蓋住了臉,翹著大腿,不停的抖著。男抖窮,女抖賤。還真是,王大拿窮的叮當響,這也不怪他,他八歲的時候,父親到山裏砍柴火,一去從此不複返,村裏有說被狼叼了,有說掉下山崖摔死了,更有離奇的說是踏破時空,就去了別的世界。反正到現在屍首都未找見。同樣那一年,王大拿母親跟著同村一個單身漢跑了,去城裏打工再也沒回來,本來孤兒寡母夠可憐了,現在隻剩下孤兒了,父母留下的就是那頭老母牛和一個刮了大風就要倒塌的破木房。村裏人見這孩子可憐,隔三差五有人給他送點兒吃的,家裏的舊衣服穿不了了也拿過來。轉眼間這孩子就十八歲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是王大拿天生懶惰,好些同齡孩子早跟著家裏人去城裏打工。王大拿一不種地二不打工,整天就跟著三頭牛過日子。
村裏有個小學,王大拿就跟著其他孩子一起念小學,等到了畢業了,其他人要麼去城裏念初中,要麼去城裏打工,留下的隻有些等著嫁人的小姑娘。大拿哪兒也不去,堅決不去城裏,其實他是怕,害怕自己去了城裏被人欺負,要錢沒錢,要爹媽沒爹媽,況且最主要的自己還沒出過山裏,對山外麵的世界充滿了恐懼感。但他從未在別人麵前表現過。別人看到的隻是一個懶散的孩子,一個沒有出息沒有未來前途一片黑暗的小夥子。
村長張漢三是個倔老頭,年紀快六十了,骨瘦如柴,沒老婆沒孩子,整個光棍一條。但是人卻很勤快,一副老實人模樣,鄰裏要有啥事兒他能幫忙都去幫忙,用他的話說,活著不能光為了自己,做人就得做雷鋒。村裏選村長的時候,全票通過。
在這麼個旮旯地方,一當就是十幾年村長。他是瞅著王大拿長大的,早把大拿當做自己的孩子,就算大拿再怎麼差,他也是抱著很大的期許,也許有一天大拿就懂事兒了,至少能幫村裏做點兒啥。大拿小的時候還經常被他帶回家吃飯,也讓他住自己那兒,再大點兒大拿也有了脾氣,覺得老吃人家住人家的不好,就再也沒去。
張漢三以為他長大懂事兒了,哪裏知道這兔崽子回到家就是遊手好閑,整天牽著牛出去睡覺。平時有事兒沒事兒老頭就跑到王大拿這兒來看看,這不,張漢三剛幹完田裏的活兒,就跑過來看看這兔崽子。
“哎,我說大拿,又放牛呢,在你家叫了你好幾遍,果然給我躺著兒曬太陽呢。哎,我說大拿,你說你都十八了,也該娶媳婦兒了吧。”一句話裏帶著兩個哎,張漢三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老頭邊說邊摘了幾片樹葉,擱地上坐下來了。
“張叔,我還小呢,急啥,男的22歲才能結婚。”王大拿拿開遮住臉的草帽,望著天上飄著的白雲。心裏嘀咕著,這雲怎麼就像隔壁二丫的胸呢。
“小小小,你看看和你一樣大的小夥子哪個不是娃娃都能打醬油了,你瞅瞅你自己,就你這幅樣子能討到女人,不是叔說你,你自己真該聽叔的,去城裏打工,攢錢娶媳婦兒。要不然就像叔一樣做一輩子光棍?”
“叔你咋說話呢,你瞅瞅我長得帥麼,就我這模樣,十裏八村哪個小夥有俺帥,我就是咱虎頭山山草啊。”
“呸,長得帥頂個屁用,你叔當年我不也是我們那一輩算長得不錯的。”張漢三朝王大拿吐了口唾沫。
“哎,叔,你說俺爹還能回來不?”王大拿聽煩了這老頭的嘮叨,莫名的問了一句。
“你爹,我都跟你說過好幾回了,這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你爹肯定早掛了。這都十年了,要是活著到現在能沒個音信。你呀,想想怎麼把自己過好,萬一哪天你爹回來了你讓他天天喝西北風啊。”張漢三看了看懷裏那個古董表,據說是他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必須時刻揣在身上,要不然就不走了。
“我得回去了,胡麻子約我去打牌,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別等到我這把年紀了,啥都沒有,到時候後悔可沒後悔藥嘍”說罷,張漢三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踩著小碎步走了。陽光的照射下,老頭的背影更加滄桑。
王大拿繼續閉著眼,想起事兒來。他老覺得他爸沒死,隻是去了一個地方,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因為好幾次在夢裏,他看到他爸對著他笑,和藹可親的那種笑,身後是一團火。王大拿越想越頭疼,爸要是活著為啥不來找我。不想了,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