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年十一月十八日,天氣已轉涼,平郭墩內的幾個墩軍己是換上了大明邊軍的冬式軍裝,上身皮襖下身綿褲,腳穿綿鞋,頭上戴著狐兒帽,衣服還是一樣的陳舊,不過這一個月來吃養得好,各人精神麵貌己是大為不同。“看來韃子真是出境了,這邊關總算可以消停一些時日。”鐵興與張義二人站在墩台上極目眺望,深秋的寒風颯颯而來,讓鐵興不由裹緊了身上的皮襖。再過兩天就是小雪,離冬至也不遠了,在這高高的墩台上,冷風劈麵而來,真有些貶人肌骨的感覺。這大明的天氣比後世冷得早,更冷得多,鐵興前身又是生活在溫暖的江南,內心真很不習慣這北地天氣的寒冷。不過看向張義,他倒是渾然無事的樣子。說話的是張義,鐵興看著遠處的北方地平線若有所思地應了聲,依他對曆史的了解,後金軍的再一次入寇已是近在眉睫,那時己是稱為清兵了,那是一次規模達十萬人的軍事入侵,無數的邊地軍民慘遭荼毒,遼東也在其衝,自己能避過這次劫難嗎?
他有些出神地沉吟,遠望馬營墩方向,毫無煙火動靜。自上月鐵興等人大捷後,王家莊一帶很是嚴防戒備了一陣,防止後金軍的報複,不過一直沒有韃子兵的動靜,進入十月中時,從大同鎮傳來了後金軍出境的空煙號火,馬達率領的數萬後金軍己是從大同左衛出境了,各方始鬆了一口氣。這一個月來,鐵興等人都在盼著上頭的軍功賞賜,不過依大明的官場製度,這賞賜哪有那麼快下來。大明各邊都是巡按禦史在勘報功次,大功是在兩個月內核查完畢,小功限一月以內核查完,等他們稽查完將有功名單,陣亡員役造冊繳部,然後兵部再查核明實,覆請升賞,最快也要到幾個月以後的事。慢慢等吧。現在的墩內無人敢招惹鐵興,張義兄弟,石達,常山等人也都是漸漸接近他。
餘下在墩內的日子裏,鐵興便時時叫上張義去練習馬術,遠近無事,二人正要下墩台,鐵興還掛念著再去練一會兒馬術,這時見南邊馳來幾騎人馬,張義咦了一聲,他仔細看去,喜道:“是王大人的手下,難道……”二人相視一眼,內心都是掠過一絲驚喜:“難道上頭的賞賜下來了?”
二人還沒爬下墩台,就看到墩門打開,然後聽到張輝的大嗓門震天響起:“興哥,大哥,王家莊的丁頭來了,你們快下來啊。”吊橋放下,有三人昂然走進墩來,正是王家莊王虎手下家將丁桂與兩個隨從,丁桂昂著頭走在最前,以居高臨下的氣勢看著墩內各人,今天他穿了一身的皮襖,頭上戴個狐帽,頗有精悍的味道。兩個隨從則是牽著馬走在後麵,也是一身的皮襖皮褲,頭上戴著皮帽,神情頗有優越感,左成先迎了上去,與丁桂寒暄,丁桂神情倨傲,隻是與左成打著哈哈。雖然他隻是一個甲長,卻因是王虎的心腹,平日少不了拍馬之人,這時鐵興與張義走了過來,見到鐵興,丁桂不理顧大成,大步迎上去笑道:“鐵興老弟,哥哥要給你道喜了,上頭的軍功賞賜己是下來,你榮升為總旗官,充任王家莊之職,一下子實授三級,真是可喜可賀啊。”他的神情溫和親切,與對著顧大成用的神情截然不同,鐵興聽得呆了一呆,心內也是狂喜,終於升官了!
這時墩內眾人紛紛圍上來,在丁桂的解說下,各人才明白,後金入寇,在崇禎帝的嚴切下,原宣大總督與三鎮巡撫及總兵最終全部論罪遣戍,三鎮監視太監也盡充為淨軍,此外還有一大批人掉了官帽。不過由於遼東衛這次及時的軍功,懷隆兵備道陳士的官帽卻是保住了,因此他對遼東守備關義可是充滿好感,對遼東當地將士的功賞也是極力爭取,新上任的總督巡撫也是需要這份功勞,在各方運作下,這次蓋平州巡按的勘報功次是前所未有的快,他飛快地核冊繳部後,兵部的查核同樣也是快,很快升賞結果下來,前後隻不過用了一個月時間,算是大明朝中難得的高效率了,這高層的運作,丁桂當然不可能明白,不過他作為王虎的心腹,這蓋平州衛內中的詳情,他卻是了解許多,己經傳開了,此次蓋平各地升賞之人眾多,守備關義治軍有方,被皇帝傳旨嘉勉,並榮升一級,署萬全都司都指揮僉事,仍充任蓋平衛城守備,蓋縣防守武大釗以原千戶升署保安衛指揮僉事,轉任蓋平州城操守官。原蓋縣副千戶徐達提升為正千戶,充任蓋縣防守官,原王家莊百戶王虎,以正百戶榮升副千戶,任王家莊隊官,平郭墩甲長左成轉任馬營堡貼隊官。鐵興以軍士直接升為百夫長,實授蓋縣副百戶之職。張義兄弟署總旗,實授小旗。石達與常山升為小旗。各人還另有斬繳獲賞銀不等。而陣亡的廬陵四人,也是家口各撫恤白銀不等,牌位也請入鎮城,每年設壇致祭。聽著丁桂一一道來,墩內各人都是一片歡呼,隻有左五臉上滿是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