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桑隔著梨花大案將蘸了墨的狼毫遞給我，道：“小姐今天怎麼又想起練字了？”
我捋了捋大案上的宣紙，接過她手中的筆：“天冷得利害，我也該動動了。”
墨滴在紙上暈染出點點斑駁來，一年來似乎我的字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不過是借著平日裏無聊練練罷了，便也不把它當回事兒。整日住在這府上，日子總歸過得拖遝而冗長了些。好在跌跌撞撞也過了一年，倒也不是那麼在意了。
“小姐，王爺今日早上出門前交代奴婢說，天冷，讓奴婢好生照顧著您。”春桑立在一旁研著磨，輕聲道。
我手下的筆一沉，上好的百年徽墨便大片大片地在宣紙上化散開來，咬了咬唇問道：“還有呢？”
春桑皺眉想了想，搖頭：“沒有了。”
這個冬日冷得異常，我握著筆的手一時僵硬得不能動彈，任這墨化了一圈又一圈。
“沒了……便好。”良久我才輕輕吐出一句。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樣的我不是我，換做往日，我應該催命似地追著春桑，怎麼沒了呢，好歹他也該說句天冷讓我多穿點衣服的話。可是現在，我連那份心都沒了，是我變得心性淡了，還是這一年我們真的走得太過迷茫而糊塗了呢？
終究是我太過糾纏了，如若早些放開，我們或許便不是現在的這般樣子了。總也沒能向他開口，道出那些內心的羈絆來，大抵這樣也好，總也不必擔心這記掛那了。
一瞬間，心裏像是拋出很遠的石子落了地一般安寧淡漠。
重又提起筆，恍惚間想起很久以前還有你在我的世界，那些我剛到這的光景。
笙歌如潮。
轉眼卻是驟雨急下，砸落在舉目的青石板上，咚咚如鼓。彌漫的鶯歌燕語便也輕了下來，換成細細綿綿的雜音。
迷迷糊糊間，遠遠的竟是吵雜聲，熙熙攘攘，聽不真切。
正想睜開眼，耳邊卻傳來對話聲：
“你真的殺了她？”
“是，王爺。”
片刻的沉默後，後者的聲音又響起。
“既然王爺不便動手，青崖隻能自作主張了。”
“自作主張？你也知道自作主張這幾個字的分量，你以為我答應你找柳素梅你便是這府上的主人了嗎？”
“青崖不敢，隻是希望王爺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
……
良久又傳來一聲：“你下去吧。”便再無其他下文。
我聽得糊塗，殺了誰？不等我思考，頭卻疼得快要炸開，呼吸更是困難至極，隻覺似有厚布蒙了臉，伸手一扯，倒是真順暢了許多，這才試著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大紅，揉了揉眼，才看清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大紅的綢緞掛滿了屋，火紅的喜字緊貼在窗戶上，豔紅的蠟燭瑩瑩閃著光。
這是…….一瞬間有些回不過神來。我記得我是在車上睡覺才是，大概是夢，最多是真是了些，伸手拍拍臉，又捏了捏眉心，似現實一般的真實感讓我瞬間整個人都僵硬了——不是做夢。
我看得吃驚，對麵的那位更是詫異。
下意識向那來人瞧去，大紅的喜袍，廣袖玉冠，身姿偉岸，麵目更是如畫。好吧我承認，這大抵是我見過的最俊美的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