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元吉已經至營門處有一會兒,在他身邊是十餘人的隨員,也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整個太平鎮和軍營四周。
長達數裏的商業街道,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個人都叫人感覺健康和富足。
四周的街道十分幹淨,垃圾堆放有專門的地點,還有浮山兵幫著百姓挖的十幾裏長的排水溝渠。
所有這些,使得鎮子煥發出與普通的大明村鎮截然不同的活力,僅僅是一些簡單的事情,做了出來,就是叫人感覺舒適,心情也愉快的多,加上浮山軍醫走街串巷替人醫病,教人如何防疫,往年在這種春夏之交的時候,湖廣各地都會隨機爆發一些瘟疫疫情,在穀城一帶,不要說疫情,就連普通的疾病較往年也少的多,而一旦有人生病,浮山軍醫就會上門免費醫藥,連藥草的錢都替百姓省了。
在萬元吉等人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縉紳和百姓聚集在一起,商量著如何給浮山軍送行,在商議的時候,不少百姓潸然淚下,甚至是抱頭痛器。
萬元吉在襄陽時就聽說百姓挽留張守仁並登州鎮兵,當時以為不過是官場常態,並沒有太在意,到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傳言不虛。
“戰則能勝,萬軍從中能擒斬上將。駐軍而能撫民,致地方富足,不僅如此,人皆尚義而講禮,乃至路不拾遺……”一個跟隨前來的青年隨員自嘲一笑,對著眾人道:“學生一路行來,連騾馬糞便或是狗矢羊屎亦不曾見,種種髒物均不曾見著,太平鎮一帶不僅是堪比先賢之治,甚至還猶有過之啊。”
“照你這麼說,大將軍不僅是有大將之才,還有相才?”
“若按國初規矩,大將軍確實是地位在宰相之上呢。當年建文皇帝派李景隆出征,拜為大將軍,建文親自給李景隆推車,禮遇之隆,豈是尋常官員可比?”
“那也是老皇曆啦,正統之前,伯在僉都禦史之上,正統之後,總兵不論是否加伯爵,位皆在僉都禦史之下了。”
“若在行伍中,伯爵西向而坐,督撫禦史東向而坐,規矩早就和早年不同了。若是按老規矩,豈不是督師輔臣大人還得受大將軍節製不成?”
這麼一說,眾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萬元吉也是微微一笑。
在場的隨員除了少數是中軍督標的武官,負責保護萬元吉的安全之外,多半是他的文職幫手,個個都有功名在身,有的是秀才,有幾個是舉人,所以談笑風生,隨口對答,都沒有太多的忌諱,他們均有功名,又不是官身,所以格外自由,國朝向來規矩就是如此,官員縱容士子,而士子傲視王侯尚書。
“靠近萬駐軍公平買賣才有這樣的繁華,總不能我國朝每個鎮子都駐有大軍,而且還都似浮山這樣有錢。”
被眾人勾起了談興,萬元吉也是忍不住議論起來。
他對太平鎮附近的特異景像是十分注意的,而他覺得核心一條便是浮山軍有錢,最低等的輔兵每個月拿的銀子比關寧鎮的家丁還要多,當然家丁占的便宜多,有營兵被他們奴役,還可以巧取豪奪,收受賄賂之類,不是每個月幹拿二兩四的銀子和一鬥米,但想一想浮山這邊可是正經的浮山,其中蘊藏的東西就令人驚恐了。
對張守仁的掌握的龐大財力,萬元吉乃至楊嗣昌都十分有興趣。
登州兵入湖廣後,因為戰功的原因,補給當然是頭一份,不僅糧食豆料充足,還給張守仁補了不少生鐵和鹽,還撥給了幾百匹不錯的戰馬,餉銀當然也是頭一份,按遼兵的標準下發,戰兵一兩五,家丁二兩四,不過張守仁沒有報上一個家丁,全部按營兵一兩五的規矩下發下去。
而楊嗣昌和萬元吉還打聽到,登州兵分步卒馬軍炮手銃手,按不同兵種來領餉銀,現在餉銀最高的是突騎騎兵,每月的月餉是八兩白銀,等於遼東三個家丁還有餘,而除了兵種不同,軍士也是分等,最高的是上上,一般也擔任什長或伍長,一個考核上上的軍士長兼什長,不管是哪個兵種,月俸一定有十二兩以上,最高到十八兩之多。
而一個哨官級別的軍官,在登州年俸肯定超過五百兩,很多軍鎮的遊擊將軍,一年靠喝兵血也喝不到這麼多銀兩。崇禎年間就算通貨膨脹十分厲害,五百兩銀子在北方的富裕地方都夠買近百畝土地,在江南也夠買好幾十畝地,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除了高薪,還有各種製度,把讚畫設為參謀,有條例規章,並且事事公文流傳,這在大明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一共才兩萬多官,五萬多吏,要負責這麼龐大的帝國,戶部事多且繁,一共才一百四十餘官吏,要對全天下最繁蕪的財稅倉儲製度負責,登州不過是一個軍鎮,卻能實行這麼繁雜的程序化的精細管理,這樣的事情對萬元吉或是楊嗣昌來說,都是一個不可解開的迷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