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相會(2 / 2)

張溥是和吳偉業並陳子龍等人同一年鄉試中舉,在大明,打不散的不是父子和兄弟關係,而是師生與同年的關係。官場也好,在鄉結社也罷,同年關係是隻次於師生,是最親密最不擔心被叛賣的關係了。

在國朝這二百多年間,幾乎沒有弟子彈劾師父,並且反目成仇的事情發生。因為除了謀反之外,“師”就是父,哪怕有過錯,為弟子的也該替尊者隱,絕不能口出惡聲,否則就是大逆不道。

也就是萬曆年間,張居正的兩個弟子為禦史,因為張居正得罪的是整個文官集團,所以弟子都反目成仇,張居正被彈劾後,一時都感覺心灰意冷,無臉再繼續為官了。

同年的關係也是如此,某科發達之後,一定要照料同年,否則就是不仁不義,被眾人指責唾罵,鄉試同年的紐帶沒有那麼牢固,畢竟舉人還不算正經的官場中人,彼此的聯絡沒有那麼緊密和有功利性。

但複社不同,原本就是社友,再加上同年的關係,彼此間自然更是親密。

“天如兄,歡迎之至啊!”

陳子龍比起一年多以前更顯的黑瘦了,他是複社中的骨幹,因為已經中了進士,但因為選官不利,被下放到地方為通判,陳子龍也是傲氣十足,拒不上任,社友們自然也不會勸他屈就,在家讀書講學,結社遊玩,十年八年的聲名上去了,可以直接選禦史或是科道,由濁流轉清流,那個時候再任官也不遲。

便是不任官,陳家也是世族,缺不得他一口吃穿用度,在家裏可以傲嘯王侯,在江南誰敢惹東林複社的人,日子會過的十分愜意。

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跑到膠州來,還任了膠州通判一職,這一年多,在江南一帶,特別是東林和複社的社友們對陳子龍都格外不滿……和軍頭相交得有一個底線,那便是以士子的人格和道德力量,加上高超的智慧來影響軍人,而不是相反,以名士的身份替一個總兵效力,豈不太過丟臉?

張溥向來是在劉澤清之上,而候方域與左良玉的交往更是家族般的往來,同時也擔負替東林繼續向左良玉施加影響力的作用,當年候大公子在左軍軍中呆了一個月不到就回到了南京,以後也可能到左鎮軍中呆上一陣子,但不會有人批評候方域是左良玉的幕僚,罵他自甘墮落……但這種批評,已經有不少人用在陳子龍身上了!

看著變的黑瘦異常,已經沒有多少名士風采的陳子龍,看著對方亮晶晶的雙眼,張溥隻覺得感慨萬千,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弟已經定了酒樓,叫好了席麵,我們還是邊喝酒邊聊天吧。”

雖然在書信中已經吵的不可開交,接近翻臉成仇的地步,但見麵之後,多年社友和同年的交情還是占了上風,陳子龍哈哈笑著,將張溥攬了過來,笑道:“邊走邊聊,轎子和貴府綱紀叫他們到城隍廟東邊去住下,朝宗在那裏租了一幢三進小院,夠幾位住的很舒服了。”

“臥子,你居然不盡地主之誼嗎?”

和這幾個社友相聚,雖然張溥年紀大不少,一時間也感覺自己恢複了不少的青春活力,當下吩咐一聲,叫轎夫和管家隨從們都去安置下來,他們帶著不少行李,跟著一起走確實是不大方便。

這樣把臂同遊的走法,比坐在轎中看的更清楚了,各種遼東貨物,南貨、倭貨、夷貨,層出不窮,琳琅滿目,看的張溥為之驚歎不已。

在陳子龍麵前,他也不必隱諱著說話,直接問道:“張征虜在這裏,怕是開通了海商,不僅往倭國和呂宋一帶,還往遼東一帶吧?”

“這事兒我不大清楚……”陳子龍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道:“朝宗和次尾兄兩人也問,但弟實在不曾問過這等事。隻知道一年多前,膠州雖繁富,但確實沒有如今的這般模樣,叫人驚異……上次我到城中來,還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臥子你平時都在忙什麼?”張溥好奇的問道:“聽說張征虜在登萊確實大辦學校,千人學子以上的學校就有十多家,你在講學麼?登萊一帶,倒是沒聽說有什麼名望的啊。”

“講學……”陳子龍苦笑道:“登萊這裏不興講學,也沒有什麼詩酒遊園之會,我在這裏,兩件事,一則以親曆,在農事上有不少進益。二則以教授,講我所學之一切,教給那些有誌於學的學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