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些人,浮山上下可是真的沒有什麼仁德之心。
張守仁信奉的東西,也是間接或直接影響到了浮山上下,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可也,而以直報怨!
在經過大街小巷的時候,商團成員們押解著這些家夥,沿途的居民不停的用碎瓦和碎磚,或是泥塊爛菜葉打過來,其間當然有不少誤傷,不過能叫城中士民百姓出得這一口惡氣,自是一切感覺都是值得。
而在淩晨時分的長史府中,與這座城市的再次覺醒及獲得安寧不同,整個府邸,卻是在一片死寂之中。
昨晚商團暴起,錢長史一夥自是慌了手腳,拚了命的派了精幹人手出去指揮,到下半夜時,馬花豹這個遊擊將軍換了袍服,帶著自己十來個親兵出去,尋得不少曹州舊部,在商團犀利的火銃麵前也是節節敗退。
到了清晨時分,敗退回來的馬將軍和他的一些忠勇部下就被打死在牌樓之下,整個人都打爛了一樣,除了一張臉還清晰可辨之外,整個身體都很難找到完好的地方。
錢長史當時就在自己府邸門前看著,聽著砰砰的聲響,看到馬花豹和那些勇武難敵的曹州悍將們被打死在牌樓下,他隻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噩夢,但這個噩夢卻是怎麼也醒不過來。
“關門閉戶,關門閉戶。”
在清晨的微光照耀到庭院之後,錢長史已經漸漸鎮定下來。
他還是王府長史,城中的變局確實是以他為主,但就算如此,又能拿他如何?巡撫也隻能上奏彈劾於他,但罪名不會太重,否則朝廷問責下來,倪寵先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罪名不重,了不起就是黜職為民,那也不妨,他這陣子撈的夠多,隱匿在別處的資財不說,家中現有的現銀就有十萬以上,黃千也在數千兩之多,加上古董珠玉綾羅綢緞,以一個窮酸進士到如今年過天命,二十餘年間羅致了子孫一百年也花不光的資財,這一生,也是並沒有虛度過。
至於所作所為害慘了多少人,使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這些事,卻是不必考慮,也無須掛懷的一些小事。
關閉門戶之後,錢長史也是長歎口氣,這一次的事實在是凶險萬分,而且就在最要緊的關頭竟是被對手以商團這樣的形式給反手翻了過來。
打今之後,濟南城中是如銅牆鐵壁一般,自己和劉澤清都是沒有機會了……
他正在站在庭院中征仲發呆,院牆之上,突然慢騰騰的升起一張人臉。
在丫鬟小子們的尖厲慘叫聲中,那毛茸茸的人臉突地咧嘴一笑,露出兩行潔白的大牙出來。
“你是誰?”
到底是貴人,到這種時候,錢長史仍然能用顫抖而具有威嚴的嗓音喝問著。
“俺是誰不要緊,你知道俺們大人是誰就行了。”
“張征虜?”
“沒錯。”
那張毛茸茸的大臉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而矮壯的漢子,翻牆入院,跳落下時,手中斧光一閃,已經將一個護院的腦袋砍飛出去。
血淋淋的人頭飛出之後,那漢子嗬嗬一笑,對著麵無人色的錢長史道:“俺們大人向來是有仇必報,錢長史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你們一家是死定了,叫你的看宅護院投降,俺們不殺無辜下人,丫鬟小子們俺們也不殺,不過你和你的族人,高過車轅的就是死定了,不論男女老幼,都逃不過俺手中的利斧。”
“這,這……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啊!”
錢長史覺得自己渾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頭頂的烏紗帽都要被頂落下來,看著院牆上跳下一排排的持斧漢子來,眼前的一切都如同在地獄裏一般,那些持斧的漢子就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鬼,雖然暫且沒有揮斧砍向他,但那些聚集在前院的家丁護院,卻已經是被砍的鬼哭狼嚎。
“俺手中的斧就是天理,俺手中的斧就是公道。”
馬三標砍的渾身舒暢,這陣子濟南弄的又不成模樣,張守仁的心血差點白費,雖然百轉千折一切重回正軌,浮山鹽和浮山的一切產業勢必進入,商團也就是浮山營的外延,這座城池終究是拿了下來,但其間的不順,正好在今天用手中的利斧拚命砍削,借此宣泄而出。
待他逼近一臉惶惑的錢長史時,手中的斧頭也是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斧過去,正中長史大人的脖腔,沒有阻礙,斧刃很順暢的劃了過去,那顆在這段日子裏十分驕矜和蠻橫的頭顱,眼神中透著十足的惶恐驚懼和難以置信,似乎實在難以相信,自己堂堂王府長史,就是被這麼一個粗鄙漢子砍去了頭顱。
“呸!”
馬三標在頭顱上重重一口唾沫,然後再也不去看上一眼,山東的新局麵已經打開,眼前這個人和他掉落的頭顱一樣,都已經是一顆曆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