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兩府的官員,在與山東方麵的官員商議之後,似乎也是都打定了靜待觀變的想法。畢竟清軍還遠在通州一帶,距離山東很遠,而且根據前兩次的經驗,清軍也不大可能離開畿輔,南下到山東這麼核心的地帶。
到處都是一片混亂,明朝的動員體係繁雜混亂,效率極其低下,現在消息也就是剛傳到各地,等各地完成準備,將領開始率部往北京出發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曆史上有支川軍接到勤王詔令,於是將領率部出發,等到一年以後,這支部隊終於趕到了京師城牆之下,到那個時候,清軍已經離境大半年了。
補給差,動員差,道路差,說是詔令天下兵馬勤王,估計北京上下真正相信和靠的住的,也就是關寧和宣府大同山西諸鎮兵馬了。
“幾位至此,有何貴幹?秦東主,你可是大忙人啊。”
張守仁打著哈哈,也是問詢這幾個大商人的來意。這秦東主一年幾百萬的生意,到處都有分行商號,每天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沒要緊事,叫他跑到這裏來淋雨,這當然是絕無可能了。
“嗬嗬,說有也是有,說沒有也是沒有。”
張守仁打哈哈試探,不過他實在不是那種會敷衍和打探消息的人,軍人麼,直來直去,耍詐用奸玩手段是戰場上的事,生活裏還是喜歡直率點的好。
不過他打哈哈,秦東主也是打哈哈,而且臉上有點窘迫的樣子出來。
張守仁心念一動,知道事情很不簡單,這利豐行來的幾個人,都是有身份的,這麼壞的天氣跑到這地裏來亂轉,難道真的失心瘋了?
心裏有疑惑,他的注意力就集中了。
一集中,便是看到一個生臉子站在人群中,臉上冷意十足的樣子,看到自己打量過來,明知道是個高品武官,這個人也漫不在意,根本不把張守仁放在眼裏的樣子。
不過,這種傲氣,倒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種冷漠和自信的綜合,張守仁心中一動,知道這個三十左右的青年人不簡單。
這一想,更是仔細打量起來。
個子高高的,身形利落,膚色白潤,沒有留須,看著是十分俊美年輕。
而且這人身上穿的是寧綢長衫,從衣料和靴子的質地來看,是個富家子弟無疑。
這麼一看,就是後世所謂的高富帥了。
按理說,和一群商人在一起,又是有錢人的樣子,應該也是一個東主或掌櫃類的人物。但,張守仁一眼就看定了,眼前這人,絕不是商人。
神情氣質動作等細微處不提,就是那一雙眸子,晶瑩剔透,泛著靈慧的光芒,這是大聰明人的眼神,而且是讀書人的眼神。
商人中也有大聰明人,但眼神絕不會這麼純淨,氣質上,也不會有那麼明顯濃厚的書卷氣顯露出來。
“這位是?”
見張守仁用疑惑的眼神一直打量著這個青年,秦東主連忙笑道:“這位是江南鬆江府的陳公子,我利豐行往北不多,往南有一些分號,主要是買賣布匹,陳公子家是耕讀傳家的詩書世族,對小號頗多照顧,所以算是我恬顏攀了點交情。”
這麼一說,張守仁就是明白了,眼前這位,是從鬆江府,也就是後世的上海地區過來的一個世族大家族的公子。
江南世家,沒有不讀書的,明朝文運乃至清朝文運幾百年,江南獨得七分。
江南一縣,所奪的進士甚至能超過雲南或貴州一省,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明清兩朝,那是多麼顯赫威風的所在。
這陳家想必是有生意和利豐行做,不過以這些詩書世族的規矩,你要說和他做生意,沒準當場就翻臉了,所以秦東主說的格外委婉,根本不敢大意。
“原來如此!”
秦東主隻說是公子,並沒有介紹名諱或是字號,說明對這個人根本不便介紹,或是不敢擅自介紹,眼前這人,說是公子,但對著二品武將絲毫沒有行禮的打算,也根本不緊張,這說明,對方不僅是世族公子,應該還是一個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
張守仁一臉釋然的樣子,但心裏也是覺得有點不滿,今日這一場聚會,實在有點莫名其妙。不僅老掌櫃和秦東主神神秘秘的,帶來的客人,也是有點太過於托大了。
他的身份,到底是遊擊將軍主一方軍政,眼前這讀書人就算是秀才,甚至是舉人,對他隻拱一下手,實在是叫人覺得受了輕慢,有點受辱的感覺。
這倒不是張守仁小心眼,古人在禮節上的重視也是後人想象不到的,禮節不對,說明就不可交往,而且雙方都會被人覺得失禮,是一件很丟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