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關競沒想到與她再一次的相遇,會是這般的情景——

聽聞英國子公司副總經理因車禍住院,關競立即抽出時間前往采視。

踏進醫院大門,在總經理的引領下,他來到五樓的一般病房。

「關少,就是這間。」

「這間?」看著以淡粉紅簾幔區隔的病房,關競擰了眉。

雖然這醫院設備不差,但身為他豪世集團的副總經理,怎能如此屈就於四人一間的普通病房?

「是。」

「等一下幫他轉到單人病房去,讓他安靜休養,至於多出來的醫藥費,就由公司支付。」

「是。」競競愛護屬下的表現,教隨行幾人感動,「副總裁你……」

「等一下。」傳自隔壁病床的中文引他注意,他抬手示意幾人安靜。

入耳的嗓音有點耳熟,關競抬眼看向隔於病床間的淡粉色簾幔。

隔著簾幔他看不到人,但在光線投射下,他清楚看到隔壁病床一坐一躺的身影,也清楚聽到兩人的對話——

「雅姨,你沒事的,你放心。」

「我知道我的時候就要到了。」

「雅姨……」

「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堅強點,知不知道?這是人生必經路程,我隻是先走到盡頭而已,所以你別難過。」

「雅姨,你別這樣,現在我就隻剩下你而已……」

「你……唉,昕羽,別讓雅姨走得不安心。」

「雅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用,才沒辦法籌到你的醫藥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年輕女子嗓音哽咽。

「別這樣說,這一切都是命……昕羽,幫雅姨一件事,好不好?」

「嗯,雅姨你說。」年輕女子微聲抽泣。

「如果可以的話,帶我和你姨丈的骨灰一塊回台灣去,好不好?上次回去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我好想回台灣去看看……」

「雅姨,這沒問題的,等你出了院,我們就一塊帶姨丈回台灣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雅姨,因為你……你總是這樣貼心、孝順,謝謝你昕羽……」

「雅姨,你別這麼說,你養我這麼多年,又對我這麼好、這麼疼我,我孝順你是應該的。

而且真要說感激的,也應該是我才對。五年前要不是你回台灣幫我爸媽辦後事,帶我來英國又供我念書,我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雅姨你放心,我一定會再努力籌錢幫你治病,到時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可以一塊回台灣去了。」

年輕的聲音似帶著笑意,但——

「有時候想想……雅姨,你怎麼了?怎不說話了?」年輕女子的聲音似有些急。

「稚姨,你要睡了,是嗎?那我就不吵……」

關競看到她的影子自椅子上站起,似乎是在幫病人蓋被子。

突然,一聲驚駭尖叫,直擊關競的心。他擰眉看著女子激動的身影——

「不!雅姨,你不能這樣對我!雅姨……來人啦,快來人啦!」

啪地一聲,一名黑發女子驚急地扯開簾幔,衝出病房跑向護理站。

杜昕羽神色驚惶而害怕——

「護、護士小姐,我稚姨她不對勁了,你們快幫幫我……」

原本安靜的護理站瞬間動了起來。兩名護士快步隨她跑回病房,醫師也隨後趕到。

幾人動作迅速地推來急救的醫療儀器,努力急救著似已失去意識的病人。

看著眼前一切,關競濃眉緊擰,再對副總經理說了幾句祝福,即想轉身離開。

但,原是無意義的飄視回眸,卻意外止住他邁出病房的腳步。

他驚訝轉回身,正視站立窗邊角落,臉上盈滿驚懼之情的黑發女子。

是她,是幾天前在大馬路上開口向他要五萬英鎊的女子。

她長發散亂、神情驚恐、臉色蒼白地直視著眼前的急救。

她閉上雙眸,淚水在她眼角閃閃發亮。

十指交握胸前,杜昕羽一再默默向上天祈求不要帶走她唯一的親人。

如今她已一無所有,上天不能再奪走她唯一親人的性命。

自五年前爸媽因意外車禍死後,是移民英國的雅姨及姨丈收留她,帶她一同回英國,還供她念到大學,膝下無子的他們,一直將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隻是當姨丈在一年前因癌症去世,而保險公司所支付的理賠金,又讓姨丈生前所信任的朋友詐騙而去時,她與雅姨兩人的生活就陷入了困境。

雖然有些無措、有些難過,但她不在乎,因為錢沒有了,她可以再賺。她相信上天在關上她一扇門之後,會再為她打開另一扇窗。

但,沒有。她看不到那一扇該開的窗子,上天像是無情的遺棄了她。

因為一直為丈夫去世而心情抑鬱的雅姨,在一次胃痛住院檢查時,也被發現癌症已到末期。

近幾個月來,她一直在籌措醫藥費,但就算她不去上課,拚命打工賺錢,還是付不起龐大的醫藥費。

上一次的手術費,還是她變賣爸媽留給她的房子才籌到的。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了,至少難關已度過,但誰知道手術根本無法根治雅姨的病。醫師說要做化學治療,但那筆龐大醫藥費,她根本籌不出來。

她隻能讓雅姨這樣痛苦的拖著……她……緊抿著唇,杜聽羽緊閉雙眼,堅持不讓淚水落下。

她不能哭的,雅姨一向不喜歡看她哭。她要是哭了,雅姨會傷心,她絕不能讓自己影響到雅姨的心情和病情。

「杜小姐……」醫師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杜昕羽猛睜開雙眼,看護士已在整理急救儀器,她急望著麵前的醫師。

「怎樣了?我雅姨她沒事了吧?」

「這……很抱歉,我們很遺憾,你雅姨她……請你節哀順變。」

入耳的幾句像是陌生語言,教聽羽無法理解而神情怔愣。

「抱歉?遺憾?節哀順變?」緩緩地,杜昕羽抬眼看向病床上像是沉睡著的唯一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