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降魔記
長篇小說
肖餘良
第一節
在蒙朧而又混沌,騭靜而又迷濁的遠古的遠古時代,天地總是昏沉而蠻荒的。因此,就在這一段時間時,茫茫的昆侖山顯得格外的混沌而凝重、沉悶而鬱悒,古怪而荒枯,像三伏天後的無水塘一般,顯得格外的苦苦澀澀的。看上去,它好像是一位蒼寡的孕婦,因為營養不良,貧血所致。它根本不像現在這樣,磅礴而陡峭,迤邐而迂曼,窅寂而寒徹。那時,它高而不巍,雄而不渾,逶而不綿,跟一般的小山小脈沒有兩樣的區別。可是它上麵不會因為環境的惡劣,而導致山上有一點兒出現因劣而劣的現象。它的上麵一年四季如春長駐,鮮花簇播,氣候宜人,有著亞熱帶的氛境。其實,在那其間,誰也不知道,包過佛菩神靈在內也是不知道的,昆侖山是一位娠重在身的女人,它負子托望,載德載功,懷抱裏在孕育著三條偉大的生命——龍。在當時誰也不知道龍是什麼,他們有什麼作用,好多仙人到後來也還是不知道,隻以為龍就是龍,跟老虎狗蛇黃鼠狼什麼的什麼的是一個樣,隻不過是一類動物罷了。
這三條龍在昆侖山裏被慢慢地孕育,它們根本沒有借助著父親的精恩與力量以及基因去繁育,而是吸著宇宙之氣,日月之光,大地之力,在深厚的泥石裏借著地殼裏暖暖的溫度在奇巧中曆練出來的精華,溶就而成的。據說這三條龍就是在昆侖山這位大母親的懷裏,要受孕著三萬三千三百六十六年零六個月六天的時間,才能出世,才能展示著他的生命。要孵化出一條真正的龍,必須要擁有這麼漫長漫長的時間,就必須要將這些精華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地生發出它們的血與肉。他們根本就不比我們人類這樣隻有懷胎十個月就夠了。
時間跟著一點兒一點兒上慢慢地等,空間也跟著一點兒一點兒慢慢地等。
等就等,等到後來果真如此,在這時間剛好不折不扣來滿足三萬三千三百六十六年零六個月六天的時候。也就是這最後的一天剛過,他們就要出世來了。當然,這是一件為之振奮的事,這是一件多麼艱難與偉大的事。
這一天來臨了!他們真的就要出來了!就在他們要出來的時候,天地不是用熱情洋溢的笑臉去迎接,而是變得多麼的痛苦與悶晦,也許是人間的母親在生兒女一樣,在臨娩前是難以承受著體內各個器官的疼痛:陰沉沉的,黑森森的,悶乎乎,好像即將迎來一場強震和特大暴風雨或是山洪的來臨。一切都顯得多麼凝重而惶懼,深駭與懼怕,淒靜和沉悶。大地變得更是黑寡如鐵,萬物似乎全都被鑄澆在其中,地籟俱寂,寒骨駭膽。幾聲沉悶的雷聲過後,宇宙深處產生出來的蒼海桑田,造山運動的升降沉浮等等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在這幾聲沉悶的雷聲過後,就會要和著天地之間一塊兒粘稠在一起了,擠壓在一起了。天籟地極靜謐不聲,七天七夜全都是這般地裹困著,滾和著。似乎它們也是在誠虔默默的為之出世而在默賀默喜,默祝默福。
從那天數起,第八天剛過。突然,“嘩啦啦”昆侖山的山頂上一聲撕心裂肺的巨響,似乎火山爆發一般,也似乎天地間已經完全倒下了一般地混轟地狂嗚與長嘯。一陣剛過,心悸剛停,翹首望天。一線光亮從這聲音裏慢慢地篩了出來。
借著這線光,就能看到昆侖山的主峰裂開了一道三百三十三丈的大口子。接著,就從口子裏湧出的一條寬闊巨大的濁浪,翻騰著向山前去湧流著。這時,兩邊的巨石泥土,山墈高岸,連同樹木在一片嘩嘩啦啦的聲中,向前方兩邊倒過去,倒過去,一轉眼就衝出了一條寬闊無邊的河流。瞬間,就在這洪水向前開導的瞬間,口子的上方的岩縫裏在轟轟隆隆地滾出了三團巨大的火團,緋紅緋紅的,如燃燒的太陽。細細看上去,它們紅而不閃,亮而不灼,往下翻動得不到十幾裏路,再看上去,這三個火球的變幻就顯得多麼奇異,多麼狂放,多麼駭人。又一陣後,它們就不是那般死一樣的光了,開始著在光芒四射,飛星濺點,流紅射花,灼人眼目。再轉眼看上去,它們順流急下,遏浪爭流,大致不到兩裏許的時候,隻見河裏“呼——啦”幾聲巨響,如同天崩地裂地響動。再去看,火團豁地一下就不見了,嘎然而止了。隻見這三個大火團忙地變成了三股紅紅的氣流直衝雲中,變成紅雲紫葛,接下來就如霾如霧如塵般地往天空中升騰著、升騰著,一直升到了好高好高的半空中。突然,隻見半天空中風馳電掣般地澄明一亮。在那正中央,突然浮托起了三條彩色的巨大的虹,如三座天橋般向更高更高的天空中架過去架過去……當大家發現後,這三條彩虹沒一陣就消失了。這時,隻見頭頂上三道霧柱從河的中央向天空裏,嫋嫋娜娜地,氤氤氳氳地升騰著,纏繞著,湧動著。再往河裏一看,三條火紅火紅的巨龍在河中央顯露著,開放著,如山頭上那紅彤彤的鬧陽春,如天空中一方方燃燒的朝霞。接下來,他們在河裏由南向北一字兒排開,從小到大,非常有序。你看,他們多麼穩重,多麼靜鎮,有時用陌生的眼睛在覷視著脆生生的天地與脆生生的陽光,似乎在問,這裏是哪裏,我們怎麼一下子從黑暗中走到了這光明的世界?難道我們今天與今後就這麼樣地永遠地和這個陌生而又美麗的地方一塊兒生活麼?就像女兒一樣永遠地被嫁到了這裏嗎?有時,他們三龍互相纏繞,在抱團取暖般,張著嘴吹著水花,嬉戲地玩耍,展示著他們生活在這種境界裏的無限樂趣與幸福。有時,他們三龍互相不語,各自慢悠悠地吞吐著水兒浪兒,眼裏映出無神而又呆板的樣子,似乎是在矜持地看著自己的影子,或是在回味著各自在大山裏母體內那溫馨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