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聽力不佳的淨眉,一直聽見高跟鞋踏入後台的腳步聲,才猛然停止哭泣。

啊,有人來了!

她慌忙站起來,連掛在臉上的淚珠都忘了擦。本來她想要穿越舞台離開,但是,當她掀起簾幕,卻看見飯店經理與燈光師站在舞台上確認會場的燈光配置。

她哭得一臉狼狽,就這樣衝出去,別人會怎麼想?

她抱著一束散亂的小花,背部緊貼著牆壁,慌亂地在腦中搜尋不驚動任何人而離開後台的辦法。

“許秘書,你知道後台的室溫是多少嗎?”

隨著低沉嗓音穿入,淨眉發現了上好的藏身處,立刻悄悄閃入重重簾幔之間。

“因為本飯店有全天候的空調,我想……大約是二十二度吧?”

“我想不隻,舞台的聚光燈會使溫度提高兩或三度,理想的儲酒溫度是攝氏十一度至十五度、濕度在百分之六十五至八十之間,所以,進行拍賣時必須將冷藏櫃一並推上舞台。”

“這……恐怕有困難,冷藏櫃很重,不好搬上舞台……”

“這是你們飯店要去克服的問題,我不要看到拍賣出去的葡萄酒有任何瑕疵。”

隔著簾幔,淨眉聽見男人不肯退讓的冷硬語調。

女方歎息著妥協了。“我知道了……我會設法。”

直到腳步聲離去,再也沒聽見交談聲,淨眉才趕緊從簾幕後走出來。

可沒想到,一揭開紅絨布幔,她竟看見一對男女正在後台入口處接吻。

糟糕!

她倒抽一口氣,要再躲回去已經來不及。

那對璧人同時轉過頭來,四隻眼睛同時瞪向尷尬至極的淨晝。

她窘迫得頭頂冒煙。

“對不起,我——”她的道歉卡在喉嚨裏,因為她迎上了一雙幽暗眼眸——

康捷的眼眸。

淨眉曾經幻想過幾百次,與康捷再度重逢的情景,但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這麼尷尬的情況下。

康捷顯然也同樣震驚,他死死盯著她蒼白的小臉,眼眸中射出恐怖的厲光,活像要把她燒穿一個洞。

“你是誰?”穿著紀梵希套裝的許秘書,以憤怒掩飾自己的困窘。“這是後台,非主辦單位與飯店工作人員是不能進來的!”

許秘書雖身為秘書,但父親卻是飯店所有者,兄長則居於總經理一職,身為總經理秘書的她說起話來分量自然不同。

淨眉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康捷身上調開,盡可能保持冷靜——盡管她的手心已經汗濕。

“我是HEAVEN花坊的……”

許秘書冷然打斷她。“花店的會場布置不包含後台,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才是,能不能請你立刻出去呢?”

“我很抱歉。”她低著頭說完,抱著花束穿過他們兩人之間。

匆促間,她不小心擦到康捷的臂膀,那熱熱的感覺一直竄進心頭去,使她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

此刻的康捷會是什麼表情?她好想知道,卻沒有勇氣望向他。

逃出後台,隻見她的員工們興奮地帶著她所需要的東西迎上來。

筱珍快樂地嚷著。“小慢!有好消息喔!我們剛剛在大廳遇見一位飯店住客,就是我們的老主顧呂太太,她知道我們的窘況,很大方的把她先生送她的生日花束轉送給我們喔!你看!”

小甜甜立刻高舉著大型捧花,滿懷希望地問:“這束花夠我們用了吧?是不是?”

淨眉點點頭,刻意的擠出一抹笑容。

“嗯……是啊!”

但她的笑容卻阻止不了破閘而出的淚水。

“小、小慢姊!”

所有人同時驚呼出來,看著淨眉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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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醜喔……”

淨眉傾身靠近鏡台,紅腫的眼睛幾乎要把雙眼皮撐成單眼皮,更別說眼睛裏的血絲有多麼嚇人。

她趕快找出緊致眼膜敷上,看著鏡中自己彷佛戴著眼罩的自己,心中不禁好笑。

好丟臉,她還以為自己變堅強了,卻沒想到一見到康捷就立刻破功,還把筱珍他們嚇壞了。

真沒用哪!她自嘲地笑著。

隔了三年之久,康捷對她的影響力一點也沒有減低,反而更形擴張……

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這三年之間,她下意識的回避感情問題,“康捷”這個名詞就像一道傷痕,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

為了從康捷棄她而去的打擊中站起來,她作了此生最重大的決定——休學。她迫切地需要開始一段新生活,必須讓自己忙碌,好讓自己忘卻有關於康捷的一切。

於是,她在HEAVEN花坊的工作性質,由工讀轉變為全職,最後甚至還頂下了這間店。

這間店有她與康捷之間的回憶,她是這麼想的。買下它,猶如買下一個希望,也許有一天,他還會再到這裏買花……

“啾啾啾啾啾——”

模仿鳥叫聲的門鈴拉回她的思緒。

她一直跑到門邊,才想起自己眼周還敷著眼膜。

“啾啾啾啾啾——”

門鈴二度響起。

“來了!”淨眉喊著,手忙腳亂地撕掉眼膜才將門打開。

一眼就看見整晚縈繞在腦海中的人——康捷。

他、他怎麼來了?

噢……不對!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哪裏?

就這麼一個怔愣,康捷已經不請自來的跨進她的小客廳。

他精銳的眼環室一掃——小巧、整潔,沒有任何男性用品;再往鞋櫃一掃——全部都是女鞋,可見她是一個人獨居此地,沒有別的男人;最後再朝她看去——她一臉的驚訝與不可置信。

而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惑。

“我站在花坊門外時,你的鄰居認出我,聽說你已經是花坊的女老板,而且就住在二樓,所以我就自己上來了。”

這得歸功於他從前上下班勤接送,才能這麼輕易地得到線索。

和傍晚的“重逢”一樣猝不及防的,他闖入了她的小天地裏。

眼前的康捷,形貌未曾改變,隻是他從前長及頸背的不馴黑發剪短了,卻更增加危險的魅力,他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T-shirt和牛仔褲了,而是燙得筆挺的白襯衫與同樣筆挺的西服褲,可是他的衣襟沒扣上,袖子也挽了起來,顯示出他文明表象下不經意流露出的狂放不羈。

淨眉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同樣打量著她。

她比以前瘦了點,留長了額前的劉海,露出她光潔的額頭……她甚至換了一套他不曾見過的淺藍睡衣,同樣飄散著熊寶貝柔軟精的水蜜桃香味……可還是要命的可愛。

在他探索的目光下,她覺得心慌,赤裸的蓮足不自在地蠕動著。

他們之間算不算是結束了?

如果是,那為什麼他還來呢?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需要一束花,明天就要,可是所有的花店都打佯了,所以我來你這兒碰碰運氣。”

原來……隻是來買花。

淨眉有些安心,也有些失望。

“你等一下,我去拿鑰匙開門。”

她從電視櫃上拿了鑰匙,穿上拖鞋就往外走去,在經過他身邊時,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與許秘書相同的香水味。

淨眉打開花坊的小門,又打開室內所有的燈光後才請他進去。

“你是要買情人節花束吧?”淨眉回避他的視線,介紹著店裏的玫瑰品種。

“這邊玫瑰原產地是保加利亞,花朵比較大:這邊則是國產品種,物美價廉。雙色玫瑰是近年來頗受歡迎的花種,若要特殊一點的有藍玫瑰,不過這是人上著色的。店裏的紅玫瑰隻剩下十枝,如果你需要更多,明天早上會再進貨。今年情人節的花價比往年高了一成,不過我可以給你優惠價。你想要哪一種呢?”

“跟以前一樣就可以了。”

“以……以前?”她抬起頭來,發現他竟離她這麼近。

“給我一束劍蘭。”他又走近她一步,低喃。

“沒有人送劍蘭給女朋友的……”她覺得呼吸困難。

“你知道的,我就是這種人。”他垂下視線,望入她的眸心。

他的氣息與他灼熱的視線不斷提醒著他的存在感,淨眉有著片刻的悸動,往事有如走馬燈似的在回憶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