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與裴逸航背靠著背,默默喝酒。
窗外月光溜進客廳地板,與案邊幾盞香精燭火溫柔共舞,靠在牆邊的音響,低低吟唱著慵懶抒情的爵士樂。
氛圍好浪漫,可兩人的心情卻好尷尬。
滴答、滴答,分針時針不停互相追逐,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夜漸漸深了,兩人還是喝著酒,一句話也不說。
其實是滿腔言語想說,卻不知如何說出口。溫雅叫苦,瞪著杯中紅酒,手晃了晃,看酒液在玻璃杯裏高低不平,正如她忐忑不安的心。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說點什麼吧。
好!她深呼吸,鼓起勇氣側過頭……呃,還是再喝杯酒壯壯膽好了。
眼光還沒觸及背後的身影,她又膽小地縮回來,改伸手探向玻璃茶幾,找紅酒瓶。
玉手摸索之際,卻不意碰著了某個溫暖物體,她定睛一瞧,赫然發現竟是他的手。
哇喔!
兩人都是嚇了一跳,急急收回自己的手。
她心跳加速,也感覺到脊背抵著她的他,氣息非常不穩。
搞什麼啊?隻不過手不小心碰到而已嘛,幹麼那麼緊張?他們兩個以前又不是沒碰過彼此的手!
別說手了,他還曾經一路背著她回家呢,連腿也摸過了好不好?
幹麼把氣氛搞得這麼緊繃啊?受不了,受不了,沒用的男人!
緊張過頭,溫雅開始怪起背後的男人。話說她身為女人害羞點是應該的,他一個大男人跟著不好意思幹啥?
虧他平時在屏幕上的形象還那麼狂野呢!
隻不過……隻不過是一個吻嗎?她不信他沒吻過。起碼她今天在片場就親眼目睹他跟韓秀麗熱吻。
想起那個張力十足的吻,溫雅頓時怒火更熾。
該死的他!吻韓秀麗的時候居然那麼投入,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能感覺到其間讓人透不過氣的情欲。
該死的!為什麼吻她的時候就如此龜毛?好象犯了錯的小學生,怕老師責罵似的?
簡直氣人嘛!
溫雅愈想愈咬牙切齒,猛然抓過酒瓶,滿滿斟了一杯,然後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決定了!今晚她一定要弄清楚他對她是什麼感覺--
「裴逸航!」她忽地開口喚。
他一震,繃緊身子,小心翼翼響應:「什麼事?」她很少連名帶姓叫他,除非處於極度憤怒狀態。
這下不妙了。他暗暗叫苦。
「那一次我跟吳國生相親,芊芊有告訴你吧?」
「什麼?」他愣了愣。「哪一次?」
「別裝傻!就是我在飯店碰到你的那次。」
「喔,那次啊。」他呼吸停了停。
「那次相親,芊芊是不是事先告訴你了?」
「……嗯。」眼看抵賴不掉,他隻得坦承。
「然後你就故意泄漏消息給我老爸,好讓他派丁禹來監視我?」
「呃--」
「然後你又故意跟你的經紀人約在那家飯店,對吧?」
「妳都知道了啊。」他苦笑。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逼問。
他沉默,臉色一下青一下白。
「因為你不想讓我跟別人相親嗎?你坦白告訴我,之前我有多少次相親是這樣被你暗中破壞掉的?」
糟糕了!
裴逸航咳了咳,急忙解釋:「妳別誤會,小雅。我隻是……隻是覺得那姓吳的不適合妳,他太……嗯,太弱了。」
「太弱?」
「太無聊,太刻板,一點個性也沒有,跟這種人在一起沒意思。」他隨便找借口。
「那你說,跟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才有意思?」
「呃,比如說……嚴非凡?」
又是他!
溫雅怒了,轉身氣衝衝地掐住他頸子。「你就這麼想把我推回他懷抱啊?」燦用力搖晃他。
「咳、咳。」他喘不過氣,忙求饒:「別、別這樣啊,小雅。」
她不肯放,繼續掐他。「你記不記得,那天我喝醉時問了你什麼?」
「什、什麼?」
「我問你會不會永遠挺我,你說會。」
「那又--怎樣?」
「我問你為什麼,你說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不對嗎?」
「……隻是好朋友嗎?」
「嗄?」他一愣。
她忽地放開他,臉頰染上紅暈。
你對我的感覺,純粹隻是好朋友嗎?
她好想這麼問他,卻發現自己問不出口,隻能悶悶地別過頭。
「妳怎麼了?小雅。」他轉過身,一麵揉撫自己被掐痛的脖子,一麵關懷地看她。「妳沒事吧?」
笨蛋。真是夠呆了!
她掩住臉,在心裏哀嚎。
「喂。」他急了,輕輕搖晃她肩膀。「妳不舒服嗎?是不是酒喝太多了?」
「才不是呢。我還嫌喝不夠多呢!」
「喝不夠?」
「放開我啦!」她忿忿然地甩開他的手,繼續為自己斟酒。
他愕然望著她的舉動。
見他仍然一副狀況不明的表情,她十指緊絞,掐握掌心。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我想唱歌。」她突如其來道。
「嗄?」
「我要唱歌。」她站起身,故作興致勃勃。「我們來唱卡拉OK吧。」
「這麼晚了?」
「怕什麼?你家隔音設備不是一流的嗎?」她不由分說,打開電視和點唱機,翻著歌譜找歌。
倏地,她眼睛一亮,拿起遙控器輸入歌碼。
不一會兒,電視屏幕上出現畫麵,音響也流泄好聽的旋律。
S.H.E.的「戀人未滿」。
溫雅一手拿麥克風,一手端著酒杯,先喝了一大口酒,才開始唱歌。
「……為什麼你在意誰陪我逛街?為什麼你擔心誰對我放電?你說你對我比別人多一些,卻又不說是多哪一些?」她唱著,哀怨地瞥他一眼。
他呆坐在原地,像一座石化的雕像。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甜蜜心煩,愉悅混亂。我們以後會變怎樣?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聽出來了沒?傻瓜!別呆呆坐在那兒啊!
可他還是一點反應也沒,鬢邊發綹垂落,掩去他眼中的情緒。
他到底怎麼想的?她睇他,心跳愈來愈快,酒精的後勁此刻彷佛也慢慢襲上來了,逐漸占領她全身。
她臉頰燒紅,肌膚發燙。
「……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你還等什麼?時間已經不多,再下去隻好隻做朋友。」懂了沒?笨蛋!「……再向前一點點,我就會點頭。再衝動一點點,我就不閃躲。不過三個字,別猶豫這麼久,隻要你說出口,你就能擁有我--」
為什麼他還是一句話也不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嗎?或者一切都隻是她自作多情?
會不會他對她根本沒什麼其它意思,真的純粹把她當朋友而已?
「……你能不能快一點決定?對我說--」我愛妳。
唱不下去了。
她頹然,雙手一顫,麥克風和酒杯同時落了地。
杯中殘餘的酒液流溢地麵,朦朦朧朧,映出一張惆悵的容顏。
「……小心一點。」裴逸航啞聲道,撿起麥克風和缺了一角的酒杯,進廚房拿抹布,蹲下來擦地。
總算有反應了。
她愣愣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好悲傷。
她深情款款地唱了整首歌,還不如打翻一隻酒杯能激起他一點點注意力。
她捧住胸口,頭很暈,心很痛。
他擦完地,回廚房洗幹淨抹布和雙手,才又慢慢走出來。
修長挺拔的身軀直直站著,俊秀的臉對著她,幽黑的眸忽明忽滅,似乎陷入天人交戰。
「呃,小雅……」
「你不要說話!」她尖聲打斷他。
不要說,不要說!她發現自己沒勇氣聽了,深怕他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連朋友都沒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