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這種倦怠感是否該歸類為“老化現象”?
耿煌煜輕晃著手中豔紅色的雞尾酒,微眯的綠色眼眸正透過紅色的液體打量著舞會裏縱情聲色的男男女女,慵懶的神情似乎仍樂在其中,隻有性感笑容中隱含的嘲諷稍稍泄漏了心底的不耐煩。
“嘿!大情聖,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發愣?”藍廷宇咧著一張稚氣未脫的笑臉,一屁股坐在煌煜身旁的高腳椅上,還不忘朝吧台裏的女調酒師拋了個媚眼。
“沒辦法,俊男一過期就沒人要了,隻好坐冷板凳。”煌煜輕啜一口雞尾酒,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過期”。
“不會吧?!”藍廷宇看了下周圍對煌煜投以愛慕眼光的眾多名媛淑女,酸溜溜地說:“恐怕是我們的耿大情聖看不上這些次等佳麗吧!”
煌煜揚起一邊濃眉,看他一眼,“你可別害我,這話要是傳進她們耳裏,我可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見不到太陽沒關係,有月亮可共賞就不枉此生了。”藍廷宇曖昧地朝煌煜擠眉弄眼。
“你今天又約了幾個“月亮”?”
藍廷宇翹起三根手指,嬉皮笑臉地說:“不多不多,隻有三個而已。”
煌煜聞言,微蹙起眉頭,忽然對童年友伴遊戲人間的態度起了反感。看來他真的是老了,竟然連一向熱中的愛情遊戲也失了興趣,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退化成那種隻喜歡窩在書房裏看書、喝熱可可的標準住家男人。
天!想到就惡心!煌煜實在不敢想像自己變成那種百分之百無害又乏味到死的好好男人會是什麼模樣。
“廷宇,你小心縱欲過度,以後不能“人道”。”
“這不會是你的經驗之談吧!”藍廷宇不懷好意地住他腰下部位望去。
“去你的!”煌煜賞他左肩一掌,附贈兩個衛生眼,“我是怕你沒我行,提早壯烈成仁了。”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對自己的能力深具信心。倒是你,該不會是不行了,才乖乖坐在這兒吧?!”藍廷宇吊兒郎當的模樣幾乎是煌煜從前的翻版。
煌煜覷他一眼,懶得再跟他抬杠。沒做比較,他還真不曉得自己以前是這副惹人嫌的嘴臉。
倏地,一個剛走入舞會會場的黑色身影擄獲他所有的視線。
她不夠美,至少她目前這一身裝扮絕對稱不上令人驚豔。黑亮的長發全挽成一個古板老氣的髻,秀氣細致的臉龐上掛著一副金絲框眼鏡,黑色長擺禮服的金色鈕扣一路扣到下顎,她不像是來參加舞會的,倒像是來參加悼別式的。
“她是誰?”煌煜問藍廷宇,目光始終追隨著黑衣女子。
藍廷宇循著煌煜的目光望向他注意的焦點,調侃道:“耿大情聖的眼光果然和我們這凡夫俗子不同,熱情如火的性感美女看不上眼,偏愛這種冷到骨子裏的大冰山。”
“你要是不認識就閉上尊口,別淨說些沒營養的話。”煌煜莫名地對藍廷宇的話感到不悅。
“我會不認識她?全巴黎不認識沈洛湄這座大冰山的人,大概隻有你一個人了。兩年不到,她先後取消兩場婚禮,而且全都在婚禮前夕。”藍廷宇特別強調“婚禮前夕”四個字。
“真的?”煌煜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她怎麼受得了這些打擊?”
“你同情錯人了。沈洛湄根本就是冷血動物,每取消一場婚禮,她的分公司就會同數增加,取消婚禮根本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該同情的是那些莫名其妙就被甩了的可憐男子。”
“她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冷血的人。”煌煜總覺得她冷漠傲然的表情背後是一顆比誰都脆弱的心。
“冷血的人要是外表就看得出來,哪還會有兩個呆子被她騙!你可別應征當第三個呆子啊!老天!她往這裏來了,我在這兒都可以感覺到她那股寒氣。你搞定她吧!我的滿腔熱情可不想被她凍結。”藍廷宇誇張地顫了顫身子,朝煌煜一擺手,返回舞池中。
“給我一杯純伏特加,不加冰塊。”沈洛湄坐上吧台的高腳椅,點了一杯酒精濃度高得能讓她一杯倒地的烈酒。
“小姐,喝那麼烈的酒很容易……”煌煜才剛出聲勸她,她已經咕嚕一口仰盡,“醉的。”他看著已經空了的酒杯,無奈地說完剛才未完的話。
“你說什麼?”洛湄回過頭來,露出一臉嬌媚的笑容──她已經醉了。
老天!他還真沒看過酒精這麼快對身體產生作用的體質。
“小姐,你還好吧?”
“我是不是醉死了?”洛湄半眯明眸,嫣紅了雙煩,完全不複剛才的冷漠,眼波流轉中竟顯得風情萬種。
“還不算是,不過如果你再喝一杯,大概就差不多了。”
洛湄一雙青蔥玉手隨即欺上煌煜的臉,又揉又搓,“既然我都還沒醉死,你怎麼可以這麼早來?”
她沒醉死跟他有什麼關係?
“撒旦不是都要在人死後才能來召魂?”她認真得不像是在說笑。
煌煜失笑,將她的手拉離自己的臉。是曾經有人說他像撒旦般英俊,不過他可不會召魂,“小姐,我跟你一樣是人……”
洛湄用食指點住他的唇,另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要騙我了,人家說撒旦是黑發綠眼、一臉邪氣,你統統都有了,所以你一定是撒旦。”
這麼逆向推論也成?“小姐,你喝醉了。”
“醉?我才沒有醉,我清醒得很!”洛湄強睜開一雙迷蒙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似乎在打量著他。
煌煜不閃也不躲,由她打量個夠。
半晌,洛湄終於收回目光,一雙玉手隨即又攀上他的臉,輕輕撫著說:“你一定很花心,對不對?”
他該怎麼回答?煌煜愣了一下,他總不能說沒錯,他花得亂七八糟,女朋友多到要用波音客機載吧!雖然那是事實沒錯啦!
“不要否認,我看你的臉就知道了。”洛湄捧起他的臉細細端詳,“沒錯,你就跟他們一樣,不知道什麼叫做忠貞!”
他會不知道什麼叫做忠貞?他……好吧!他是很久沒想過這兩個字,不過,在這個舞會裏,不懂忠貞為何物的人占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他的花心應該叫做“合群”!但她的口氣卻讓他覺得自己罪大惡極,死一百次都不夠!
“沒關係,我也不要他們了。”洛湄一把抽開固定發髻的發簪,烏黑的秀發如瀑布般一泄而下,少了分拘謹,添了分狂野。她扔了發簪,接著又取下金絲框眼鏡,“我再也不要他們了。去你的天長地久!去你的海枯石爛!統統滾遠一點!我再也不相信了!”
洛湄甩甩長發,低頭看著自己的高領褸服,又開始動手解開那一長排金色鈕扣,直到胸線上緣還不打算停手。
“別再解了……”煌煜見她快春光盡現,情急之下用手去壓住她胸前的扣子。
兩人同時一愣。
煌煜抬眼望望洛湄,又低頭看看自己緊貼著她胸口的手,“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話雖這麼說,卻還不見他收回手,那隻大手可還穩穩地覆於那一片暖玉溫香之上,“別再解了,再解開,你就穿幫了。”
洛湄也回望他半晌,忽然澄澈起來的雙眸像是醒了,又像是仍有醉意。不發一言,她伸手拉開他覆於她胸口的手,改將他的手貼在她冰涼的臉上,細細摩挲。
柔若凝脂的肌膚他不是沒見過,但她的不同。堿堿的淚滴在她頰上,濡濕了他的掌心,也讓他的心隨之一緊,似是心疼,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