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媽就不會死!每一個熟悉的麵孔全幻化成駭人的魔魅盤旋在她腦中,聲聲控訴著她從前犯下的罪行。
“不是我……”她嘶聲哭喊著,拚了命地往前跑,想將纏饒不去的魅影遠遠拋在身後,慌亂的心緒已經分辨不清現實世界與幻想世界的差異。
去找三哥!三哥不會怪她的!俞子真溫柔的笑容驀地浮現,她隨手抹去淚痕,露出一抹心慰的淺笑,仿佛迷航的的船員望見燈塔。
三哥……詩奕倏然停下腳步,茫然地望著前方全然陌生的街道,蒼白的雙唇輕顫,但聲音卻全梗在喉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才擦幹的淚水克製不住地泛流出空洞的眼眶。
她三哥不在這裏,不在她身邊……
他在法國,他丟下她一個人去了法國!
“三哥……”她哽咽的喉頭終於擠出顫抖的輕喚,茫然的眼神無助地望著周圍陌生的商店招牌。“我……迷路了,你為什麼不來牽我的手?我好怕……三哥……”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沒有一雙溫暖的大手輕柔地牽引她,陌生的長街顯得意外的冷清,空蕩蕩的街道像座死城般沒有半點人聲,隻有剛點上的霓虹燈招牌在她木然的眼前閃爍。
忽然對街的公共電話亭的燈亮起,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電話叫三哥來接她,三哥一向最疼她了,他一定會來接她的。詩奕恍惚地轉過身,橫過大街——
轟然如雷響的引擎聲在街頭響起,詩奕愕然望向聲音來源,刺眼的車燈直射入她眼中,她瞅起眼試著想看清那一大片刺眼的燈光是什麼,一名黑衣騎士已經從她身邊經過。
擦身而過的瞬間兩人四目相望。
三哥!那是三哥的眼神!詩奕愣了一下,回過頭急忙想追上方才那名一身黑衣黑褲的重型機車騎士,但不斷從她身邊經過的數十輛重型機車卻將她牢牢困在車陣中動彈不得。
她恐懼地試著閃過一輛輛重型機車,冷不防小腿傳來一股灼燙的刺痛感,她痛極地慘叫一聲,跌坐在地。
為首的黑衣騎士仿佛聽見她的慘叫聲,倏地在前方停住,身後的車隊跟著紛紛停下,在他身側排成兩列。
黑衣騎士掀開全罩式安全帽的擋風鏡,回過頭望著跌坐在地上的詩奕。忽地,他揚高戴著黑色皮製手套的手朝車隊揮了下,數十輛重型機車緩緩從他兩側通過,朝目的地前進。
車隊離開後,黑衣騎士俐落地回車,在她身邊停下,伸手將她攔腰撈起。
“你還好吧!”
陌生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詩奕怔忡望著他墨黑的眼瞳,喃喃自語道:“你不是三哥……”
黑衣騎士望著她恍惚的神情,兩道漂亮的濃眉不悅地揪起。他該不會好死不死撿到一個小白癡吧?
別管她,X幫可不是什麼慈善機構!他的念頭才起,那一對水靈靈的大眼仿佛洞悉他的意圖,立刻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微微顫動的雙唇無聲地控訴著他的鐵石心腸。
黑衣騎士瞪著她好一會兒,忽地臉色一沉,惱怒地暗啐。Shit!他一定是太常去郭謹曄那邊串門子,才會被他傳染到這種“人溺己溺”的“神經病”!
這個小白癡被機車的排氣管燙到關他屁事,是她自己要在大馬路上發呆的。就算她迷路,然後被捉去賣,也不關他的事。
關他屁事呀!黑衣騎士瞪著詩奕眼眶中閃動的淚光,原本打算鬆開的大手不自覺抱緊她的腰往後座一丟。
兩秒鍾後,他終於意識到他那雙該砍掉的笨手做了什麼蠢事,十分不爽地惡聲吼道:“抱緊!”
詩奕忍著小腿上灼燙的刺痛,聽話地抱住他的腰,側過小臉貼緊他寬闊的背。
隆隆的引擎低咆一聲,朝來時路絕塵而去,車上的黑衣騎士依舊不解地問著自己:關我屁事?
☆☆☆
他一點也不像三哥!詩奕蜷縮在沙發角落裏,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載她到這棟大房子的黑衣騎士。
他的個子比三哥略高一點,一頭黑發在燈光照映下好像會發光,兩道又黑又粗的劍眉底下是一雙很好看的深邃大眼。不過詩奕實在沒什麼心情去欣賞,因為此刻那雙大眼正以十足想宰了她的凶狠瞪著她。
他雙手一撈將詩奕打橫抱起,她連叫聲“非禮”都還來不及就又被他扔進沙發裏,而他則一屁股坐在她剛才坐的位子,左手捉住她的右小腿,右手挖了一大坨青草膏,“啪”地一聲全糊在她燙傷的小腿上,跟著抓起紗布左一圈右一圈,三兩下就把她的傷口處理完畢。
詩奕望著小腿上漂亮的蝴蝶結,低頭囁嚅了一聲。“謝謝。”
漂亮的黑眸抬起掃了她一眼,“不客氣。”
他抽了幾張麵紙將手上殘餘的藥膏擦淨,跟著又抽了幾張麵紙塞給她,一臉嫌惡地瞪著她的臉。“臉擦一擦,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髒死了。”
詩奕聽話地接過他遞來的麵紙,胡亂在臉上抹了抹。
“小姐,你幾歲了呀?連擦個臉都不會擦。”他一手抬高她的下巴,另一手抽了幾張麵紙,用力將她臉上的髒汙擦去。
詩奕的細皮嫩肉怎麼受得了他這麼粗魯的對待,不一會兒就泛紅破皮,但她仍咬著牙,不敢喊痛,怯怯地答道:“六歲。”
一聽見她的回答,他仿佛被武林高手給點了穴,手停在她細致的臉上不動,自動定格三秒鍾。
漆黑的眼瞳從她細嫩的小臉緩緩下移到她明顯隆起的胸前,再移向她修長的雙腿,跟著迅速彈回她清澄的雙眼。打死他也不相信六歲的小女生可以發育得這麼好!
她眨眨眼,遲疑地輕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Shit!”他怒眸一聲,把手中的麵巾往茶幾上一扔,煩躁地爬了爬黑發。竟然真讓他撿到一個小白癡!他閑著沒事跟人家當什麼好人呀?現在好了吧,撿到一個智商隻有六歲大的“美少女”,難不成他堂堂一個幫派老大還得充當起保母?
詩奕正要開口,他猛地回過頭,指著她的鼻子,搶先道:“等等,我叫墨上塵,不叫Shit。”
“喔。”詩奕愣愣地點了下頭,心裏有點佩服他快人一等的反應。她剛才真的打算叫他“Shit哥哥”。
墨上塵垂眼望著她無邪的眼神,想吼她泄憤也有點後繼無力,“欺陵弱小”有違他一貫的原則,更何況這麻煩是他自個兒招惹回來的,全怪她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算了,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我想辦法送你回去。”
“我……”她不能回去,那個心理醫生一定把她的秘密告訴大哥了。詩奕慌亂地搖了搖頭,卻擺脫不了紛亂的思緒。“我……我不記得了,我隻知道我叫詩奕。”
“失憶?”墨上塵頭痛地哀歎一聲。這下可有趣了,他撿到一個名叫“失憶”的失憶症患者,真是該死的“名副其實”。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家住哪兒?父母是誰?家裏的電話?”他不死心地再次確認道,一張俊臉逼近她眼前。
詩奕隻是一個勁地搖頭,低聲囁嚅道:“我都不記得了,我隻知道我叫詩奕,今年六歲。”
他仍是瞪著她,忽然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你先前說我不是三哥。三哥是誰?”
聞言,詩奕心頭一凜,但她仍強抑下心中的不安,一派天真的答道:“三哥就是三哥呀!”
逼近的俊臉一沉,不悅的嘴角往下一撇,他深深吸入一口氣,緊抿的唇瓣扯直,連珠炮似的咒罵聲頃刻迸出喉中。
詩奕瞠目結舌地望著墨上塵涵蓋六地中國方言和十三國語言的“精彩表演”,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他鼓掌。“上塵哥哥,你好厲害,會說好多國家的話。”她第一次看到比她大哥還有語言天分的人。
墨上塵看向仰望他的小臉,那雙澄澈水亮的大眼仿佛透著無限敬仰,緩緩地、柔柔地讓心開始有些虛榮、有些恍惚。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靦腆地回她一笑。“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