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步出書局,隨手抽出一支原子筆俐落地將長發盤起,斜倚在騎樓的柱子上,低頭仔細研究起新買的地圖。
她想過自由島是個小島,可能不太好找,但實在沒想到竟然會小得找不到。她將地圖拿得更近些,努力想在眾多島嶼中辨視出那一個小黑點,可是到最後還是沒瞧見。
怎麼辦?她沮喪地垂下手中的地圖,潔白小巧的貝齒輕咬著下唇。好不容易挪出幾天假期可以去自由島看看,不過別說正確位置了,她連它靠近哪個國家都不知道,要怎麼找呢?
子城旨定知道自由島的確切位置,可是她怎麼忍心去問他。湘雲歎了口氣,將地圖收入背包,向圖書館的方向走去,打算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從那天在法國分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子城,但關於他的消息卻從來沒間斷過。她知道他最近又跟哪家的名媛淑女相親,她知道他什麼時候和某某企業的女繼承人吃過晚餐,這些消息來源全都得感謝人類愛聊小道消息的天性,而一個有錢又單身的上司,理所當然地成了最佳的八卦對象。
每回聽到這些消息,說不嫉妒是騙人的,但她又能說什麼,選擇放棄的人是她,不是子城,他當然有資格去找其他的女人。
想起他,她心頭又有些疼,胸口電有些透不過氣。湘雲停下腳步,仰頭望著天空。今天的天氣算是不錯的,蔚藍的天空隻飄著幾朵白雲,但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某種她說不出的東西。
或許去自由島之後,她就能明白到底少了什麼,但前提是她得找到它在哪裏才行。
想著想著,湘雲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娃娃!”
有些耳熟的稚氣嗓音在她身後響起,讓她的腳步遲疑了一下。聽來有些像凱的聲音,但他怎麼可能到台灣來?看來她真的太想念自由島了!湘雲笑著搖搖頭,再次舉步。
“我就說你認錯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聽來挺像星期六的聲音。湘雲好奇地回過頭,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長相就聽到一聲歡呼,跟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朝她奔來。
“娃娃,記得我嗎?我是凱啊!”個子抽高不少的凱笑嘻嘻地仰著頭對她說。
真的是他們!,湘雲呆望著眼前的笑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凱見湘雲不回答,以為她忘了自己,失望地低下小臉,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記得我了。”
“我怎麼會忘記凱呢,我隻是很驚訝竟然會在台灣遇見你們。凱長高好多,都快和我一樣高了。”湘雲笑著輕摸他的頭。“你們怎麼會來台灣?”
“我們來跟城收帳,順便把直升機運回自由島。”星期六回答了她的疑惑。“幸好遇到你,不然我們還真不知道上哪兒找城。你們都還好吧?”
“我們……”湘雲麵露難色,不知該如何向他們解釋。
星期六看出她的為難,體貼地拍拍她的肩,“算了,不想說就不用勉強。隻要兩個人都快樂就好了,有沒有在一起其實沒那麼重要。”
凱抬頭看父親一眼,沒有說什麼,但晶亮的眸子有些黯然。
湘雲明白他是想起他母親,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子城在家裏的公司幫忙,你們去公司應該可以找得到他。”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湘雲微乖下長睫,輕歎了一聲。就算他原本能放下,也是她讓他放不下。若不是為了她,他何必向她媽咪證明什麼,何必逼著自己擔起責任,或許她的想法是自私了點,但她相信以俞子惑的能力要扛起整個俞氏企業根本不是問題,子城回去與否其實沒有多大差別。
“除非無情,不然有誰能真正放得下。”至少她是如此,不然怎麼會放棄了,卻又時時惦著他。
星期六笑了笑,漆黑的瞳眸中隱隱蕩漾著淺淺的思念。
俞錦源和子城走出晶華酒店,在門口等候司機開車過來。
“子城,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子城雙手插入西裝褲口袋,有些漫不經心的回問。
“梁小姐啊!”
子城挑高兩道濃眉,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父親,顯然對他所提的梁小姐沒半點印象。
“你不要跟我說,你對剛才跟你相親的小姐姓啥名誰都不知道!”俞錦源忍不住稍微提高音量。
子城雙手一攤,一個宇都沒說,但表情已經將答案表達得十分清楚。別說是姓名,就算現在請那位小姐站到他麵前,他說不定還不知道剛才見過麵。
“子城,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第幾個相親的對象了?”俞錦源一張老臉皺成一團,幾乎要仰天長歎。
子城聳聳肩,“沒數過。”基本上他把相親排入例行的工作表當中,他不會去數他到底看了幾份報告、主持了幾揚會議,當然也不會去數他到底相了幾次親。對他來說,相親和工作並沒有多大差別。
“第二十個!”俞錦源吼了出來,但隨即注意到旁人注視的目光,連忙壓低聲音,“相親相了二十次,可是你沒有一個記得住名字。”
他動用所有的人脈關係去幫子城找人品、樣貌都上得了台麵的未婚女子,可是他沒有一個中意,不,應該說他沒有認真看過她們一眼,他的眼睛是望著對方沒錯,但目光卻沒有焦距,仿佛他是望著沒有形體的空氣。
“子城,我了解你還惦著湘雲,可是你總不能獨身一輩子吧。”說完,他輕歎一聲。子城和湘雲分手是他料想不到的事,這麼登對的兩個人怎麼會說分手就分手,連個預警都沒有。好幾次問子城原因,但他就是不肯說,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拿他沒辦法。
為什麼不能?與其和不相愛的人痛苦過一輩子,還不如一個人過一輩子。子城想這麼對他父親說,但他也知道不可能,總有一天他還是要娶妻生子,不過不是現在。
“爸,我知道,但是過一陣子再說吧。”或許等到有一天,湘雲的身影在他記憶中已經淡得看不清,他才有辦法試著去接受其他的女人。
“也隻能這樣了。”俞錦源也不得不妥協,畢竟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
上了車,子城要司機先送他到公司,說還有一些資料沒著完,晚一點再回去。俞錦源雖然對他每天早出晚歸頗有意見,但也不好說什麼,隻好由得他去。
回到公司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幾乎所有的員工都下班了,整棟大樓隻剩下幾盞微弱的燈光和巡邏的保全人員。
“唐秘書,怎麼還沒下班?”子城看見她仍坐在辦公桌前,不禁有些意外。
“您有訪客在會客室。”
他點了下頭,表示聽見。“你可以回去了,辛苦你了。”
唐玉竹沒說什麼,低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子惑好嗎?”子城忽然出聲問道。
唐玉竹猛然抬起頭看著他,憤然的眸光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提起手提包離開。
子城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長歎了一聲,推開會客室的門。
“城,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在這裏等你等了兩個多小時,不過你那個秘書還不錯,拿了一堆雜誌給我看,還專隉去買了個玩具給凱,記得幫她加薪。”星期六張大嘴打了個嗬欠,又舉手伸了伸懶腰。
子城看見老朋友,唇邊浮現一抹淺笑。
“看你穿得人模人樣實在很不順眼,尤其是這個發型,看起來就像個死愛錢的生意人,唉!”星期六邊說邊搖頭。
“你不會大老遠從自由島趕來,就是為了批評我的發型吧!”子城失笑道。論起愛錢,誰有他的功力強。
“當然不是,我是來運我那架寶貝直升機。”星期六忽然瞪著他,小心翼翼的問:“它還‘健在’吧?”
“我已經叫人把門修好了。”
“門?”星期六叫了出來,“你把我的寶貝直升機怎麼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不小心轟掉一扇門而已,其他都還好好的。”
星期六不信地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