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回家的一路上,朱拾夜顯得興奮極了,在車裏像條毛毛蟲似的亂轉亂動,直到關陸不得不開口要她安靜下來,她才稍微收斂一些。

“小器鬼!”她不悅的嘀咕著。

“我聽到了。”關陸耳朵尖得很。

“聽到什麼?我沒說話呀!”她裝著傻,暗中扮了個鬼臉。

見鬼了,要是以前有人這麼對待她的話,她一定立刻礔哩啪啦的加以反擊,而且是攻擊到對方七竅生煙才肯罷休,可自從關陸的“身分”晉升為她的情人後,她再也不敢口出狂言,而他管她最多,卻也疼她最多,讓她連對他生氣都不好意思了,心裏真是鬱卒斃了。

“我開始覺得你的父母很偉大了。”他說。

“當然!”朱拾夜驕傲的尾巴都翹起來了。

“光是帶大你這個好動、愛玩又好吃的女兒,就非得要有偉大做基礎不可了。”他哈哈大笑。

“關陸!”她杏眼圓瞪,“既然我有那麼多缺點,那你幹麼還要我?”小臉繃得緊緊的,嘟著嘴,看來氣得不輕。

關陸揉揉她的頭發,朱拾夜則不悅的撇掉他的手。

“因為我就是喜歡這個愛玩、好動又好吃的女生,她已經深深的把我給迷住了,失去她我的人生再也沒有意義!”他認真且深情的說。

她聽了感動不已,決心原諒他先前的過錯。

“關陸。”她開口柔聲輕喚。

關陸轉頭對她一笑,朱拾夜馬上對這個古怪的笑心生警覺。

“再說可能沒有人肯娶一個愛玩、好動又好吃的女生,所以我隻好犧牲了。”

說完,還壯烈的悲歎一聲,代表自己的情操高尚。

“關陸!”又換回了怒罵,朱拾夜知道他在逗自己,隻能又好氣又好笑的捶他。

車子彎進一條小馬路,她便要關陸將車子停放在一排雞舍的前麵。

“前麵的路太小、太窄了,車子開不進去,反正快到了,走路過去就好了。”

她說。

當他們踏上家門前的小泥土路時,朱拾夜興奮的大叫一聲,飛奔而去。

關陸見到一位年邁的老婦人佝僂著身子,站在小泥土路的盡頭,正吃力的眯起眼睛昂首企盼,朱抬夜奔到那老婦人的麵前,給了她一個擁抱,並在她滿是風霜的臉上印下個響吻,逗得老婦人笑得闔不攏嘴。

紫衣女子曾告訴過他,她將紫蔓送給一對老夫婦撫養,想必那位慈藹的老婦人就是她的母親了,他想。

她在前方向他大力揮手,於是關陸加快腳步追趕上去。

待他走到老瓦厝的大廣場前時,朱拾夜已投人另一位老人家的懷裏撒嬌了。

“你這小丫頭,真是長不大,一回家來見到老爹就耍賴、撒嬌,看有誰敢娶你哦!”

他聽見老人家說,老人家嘴裏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慈愛的輕拍著朱拾夜的臉頰,臉上有著滿滿的快樂。

“那人家就一輩子不嫁,留在您身邊陪您呀!”她說,眼角唇邊流露著小女兒的嬌態。

老人家一聽嗬嗬直笑,一見到早已走到他們麵前,滿臉柔情的瞅著小丫頭看的高大男人時,心裏就明白了七八分。

“恐怕有人會不同意哦!”他慈祥的眼神在朱拾夜與關陸兩人的身上來回打量著,戲謔的冒出這句話。

朱拾夜在老人家看透的笑眼中羞紅了臉。

“老爹!”她羞紅了臉不依的低喊。

“喲!小丫頭害羞啦!”老人家取笑的說,“怎麼,不跟老爹介紹一下?”

她這才滿臉紅霞的退開身子,將關陸介紹給兩位老人家。

***

午飯過後,關陸與朱老爹坐在門庭前的老榕樹下乘涼聊天,而朱拾夜則留在屋裏幫老媽收拾碗筷。

“呃,關先生,我看得出來你與我那丫頭情投意合,但是那丫頭的脾氣不太好,我想你也知道,她呀!就是愛耍耍性子,其實心地是很善良的。”朱老爹靜靜的凝挸著他。“你認為你的心胸夠寬大嗎?能忍受她的個性,包容她的缺點、欣賞她的直率嗎?”

關陸隻是微微一笑,眉宇間卻是極為正經嚴肅。

“伯父,我想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您,小夜她或許不是個溫柔體貼的女孩子,但我就是愛她的單純善良,至於您說她脾氣不好、愛耍性子,對我來說,這就是真實、毫無虛偽的小夜,假如說我對她的感情還有絲毫的猶豫,今天我是不會出現在您麵前的。”他誠懇的說道。

朱老爹銳利的老眼盯著他良久,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關陸坦蕩磊落的眼神讓他欣賞,朱老爹漾開一抹笑,緩緩的點著頭。心頭多年的重擔終於可以卸下了,他安慰的想。

“你知道丫頭名字的由來嗎?”朱老爹眯起眼望著遠方不知名的地方,陷入回憶裏,滿是皺紋的臉龐有著溫馨寵愛及安詳,而關陸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三更半夜,丫頭的哭聲吵醒了我和老伴,當我們懷著緊張警戒的心到門外,赫然發現是個白胖可愛的小女嬰時,真是高興極了。”他睨了關陸一眼,語氣顯得很開心,“我們沒有孩子的。”他解釋的說道,關陸了解的點點頭。

“為了感謝老天爺賜給咱們這兩個孤單老人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於是我們就將丫頭命名為拾夜,表示我們是在晚上拾得她的。”

朱老爹低歎一聲,神情變得有些黯然。

“丫頭小時候樣樣都強,功課棒、體育棒,自尊更是強,我還記得有一回,她讀小學吧,放學回來,我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小泥人一拐一拐的走回來,我一驚,趕忙問她發生了啥事,居然弄了這麼個狼狽樣?她啥也不說,隻是紅著眼眶,扁著嘴,抖著聲音的同我說:“老爹,他們為什麼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我有你跟老媽呀!他們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我見她眼裏滾著淚,但就是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我的心都糾疼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沒哭,我卻哭了。”

朱老爹說到激動處,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關陸伸出手覆在朱老爹發著抖的手上,希望能灌輸些力量給他。

想到一群小孩子將年幼的小夜圍著,罵她是沒人要的小孩時,他的心就隱隱作痛,誰說小孩不殘忍?

朱老爹深深的看著他。

“永遠不要對丫頭說出令她傷心的話,她或許外表堅強,但我了解她,那隻是她的保護色,她的內心脆弱無比。”朱老爹語重心長的告訴關陸。

關陸點點頭,剛毅的臉上有著堅定的保證。

朱老爹又轉頭望向遠方的白雲片片,這時老臉上散布的是得意與驕傲。

“丫頭從小就很聰明,從她讀書以來,獎狀不知拿了多少。”他眉開眼笑的望向關陸,“你知道嗎?丫頭小學隻花了四年就讀完了,國中花了兩年,高中也花了兩年,這還不稀奇,她十五歲就跟人家報名考大學啦!還考上了什麼台大什麼管子係的……”朱老爹皺著眉頭輕拍腦袋思索著,終於不敢確定的以眼神詢問關陸。

“台大企管係。”關陸答道。真沒想到小夜的能力居然會這麼強,不過她本來就不是個普通人,能力比平常人強也是很正常的事。

朱老爹一經提醒,樂得拍手大叫。

“是呀是呀!就是你說的,台大企管係,唉喲!瞧我這腦袋不靈光了。”他嗬嗬的笑。

“那時放榜後,咱們丫頭說有多風光就有多風光,當然呀!在這麼個小小的鎮上出了個女狀元,可是一件大事,家家戶戶全放鞭炮慶祝,那時我們這鎮上就像在過國慶日那樣的熱鬧。”

但朱老爹卻在此時又歎了口氣,“可是咱們丫頭卻沒去讀那間台大,我當時真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硬要她去讀不可,那次是丫頭上學以來第一次哭,她哭著告訴我,如果她去台北讀書,就表示她要離開這裏,離開我們,而且當時隔壁村老王的獨子也是考上了台北的學校,結果他去讀了以後就沒有再回來過,她說如果去讀書就會回不來,那她寧可一輩子待在我們兩個老人的身邊,哪也不去!我聽了。激動的不得了,因為丫頭說的也正是我所害怕的,我怕丫頭一去就不回來了。”他的眼眶濕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