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她的衣服並替她蓋上被子,冷飄水開始動手收拾屋裏的一團混亂,他麵無表情的將椅子扶起,將碎裂的杯子丟掉,然後盡量擦拭著無所不在的斑斑血跡。
大致將屋子恢複原裝後,冷飄水在窗口佇立,對於飄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渾然不覺。他想了很久,也再三衡量過,但所得到的結論終究還是隻有一個。
必須結束了,冷飄水想,已經無法將她留在身邊了,與其讓她繼續留在這裏受他折磨,他還不如一掌將自己了結。
回憶將她擄走的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全都起因於他的私心。而為了能占有她,被冠上什麼樣的惡名他都不在乎,到現在依舊是如此。
然而看見她身上的累累傷痕,聽見她言辭閃爍為他隱瞞,他的心好疼。他卑劣的行徑已經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甚至可以說崩解了她的未來,而她不但不怨他,還以菩薩般的無私胸懷看護他,令他自慚形穢
所以,趁著他還有一口氣在,他應該將她送回情劍山莊,否則萬一他再發作,再陷入難以自製的狂暴中,她又會如何呢?他再也不能忍受從她身上發現更多的瘀傷,尤其那些傷痕是來自他自己.
雪仍在飄落,冷飄水回頭看著床榻上的身影,冰鑿般的臉上閃過一絲脆弱.然而當他再度望向窗外,神情已恢複原有的凜然。
當晚,柳綠楊仍熟睡著,冷飄水離開了小屋並將房門反鎖,自己則到了屋後的柴房,為了怕自己再傷害她,他決定在這裏過一晚;明天,等他從折磨他的劇毒中又活過來,他將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回情劍山莊。
他將柴房上了鎖,點起他帶來的燈,然後在角落坐下。分離前夕卻得呆在這種地方,他苦笑著想。這勢必又有個難以成眠的夜。
冷飄水就這麼坐著直到天明,奇怪的是,他意料中的不適並未出現,從深夜到陽光乍現,他的意識始終非常清楚,身上也沒有任何毒發的征兆。
這是怎麼回事?回光返照嗎?
因為這樣的想法,冷飄水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在柴房呆到正午,還是沒有感覺什麼異樣,一切都很好。
帶著不解和疑惑,冷飄水離開柴房回到小屋。他在門前佇足聆聽,卻發覺屋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簡直是太安靜了。
他開了鎖慢慢推門而入,一進門就看見油燈依然亮著,一股不祥的預感倏地迎麵襲來。
為什麼燈還點著?都已經是中午了啊。
冷飄水大步走向床鋪,果然,柳綠楊還在上頭,她麵朝牆壁,身上還蓋著染血的被子,絲毫看不出有下過床的跡象。
為什麼會睡到現在?真的那麼累嗎?就算是點過她的穴道,五個時辰後應該也已解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強烈的不安襲上冷飄水心頭,他探過身去輕推了推綠楊,她動都不動,於是他坐上床鋪將她拉入懷中,搖晃她並喚著他的名字。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但隨即便又閉上,這時候冷飄水才發現她臉頰嫣紅喘息不已,充滿著魅惑力卻又顯得那麼不尋常。
肯定是有什麼不對勁,冷飄水想著,之後便發現她的身子好燙,燙得令人害怕。
受寒了嗎?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想起她獨自一人忍受著病痛,冷飄水就自責不已。
忽然間,有個荒謬的念頭浮上腦際——他體內的毒未再發作,她卻開始發燒,他沒事了,她卻病了,這時機上的湊巧是否代表著什麼?
這種毫無根據的臆測一直在冷飄水腦中盤旋,他甚至未聽過這毒會傳染,但也不無可能啊。
冷飄水為此六神無主,他果真要害死她了,他想著,不敢相信自己一時的自私任性竟會導致這般嚴重的後果。
正當他擁著她不知如何是是好,柳綠楊在他懷裏動了動,半睜著眼睛喃喃說道:
“冷公子,冷公子,我——”
見她有了反應,冷飄水不由更加擁緊她。
“你怎麼了?很難受嗎?”他問。
她搖著頭,甚至還對他露出微笑,冷飄水似乎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你沒事吧?”她反倒這麼問。“有沒有再發作呢?”
“我沒事,”冷飄水以沙啞的聲音回答道:“一點事也沒有。”
“太好了,”柳綠楊的笑容越來越虛弱。“我很擔心呢,如果你又發作,我隻怕不能——不能照顧你了。”
“你在發燒,但我會治好你的,我會找最好的大夫……”
“沒有用的。”柳綠楊又閉上了眼睛,仿佛說這些話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這不是病,我也中了毒,再好的大夫也沒有辦法……”
“中了毒?怎麼會——”冷飄水一臉錯愕地問,從剛才就一直困擾他的念頭又浮現腦中。“難道說……果真是我嗎?是我將毒傳到你身上了?”
柳綠楊聞言又睜開了眼睛,一樣是一臉的錯愕。
“你在胡說什麼?冷公子,”她輕笑著,隨即因為胸口發悶而頻頻喘息,但還是繼續說道:“你身上——你身上的毒怎麼可能跑到我身上來呢,別——別開玩笑了。”
“可是……”
“怎麼?你是當真的啊?”看著冷飄水認真的表情,柳綠楊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不是的,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身上——我身上的毒跟公子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