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絲絲細雪中,蕭倚樓策馬急馳著。這坐騎是他沿途所換乘的第三匹,經過這數日來馬不停蹄的趕路。不僅他臉上寫著疲憊,馬匹也早以喘息不斷,筋疲力竭了。

聽聞莊主回莊,情劍山莊的大門應聲而開,恭迎他的歸來。蕭倚樓一下馬就直奔大廳,渾身哆嗦的老管家以在廳裏恭候,旁邊還站著娟兒及左右護院,顯然這幾個人非常清楚莊主急急趕回來是為了什麼。

一臉寒冰的蕭倚樓在大廳坐下。累積至某一程度的疲累明顯加深了他的怒意,他的視線掃過廳裏的幾個人,令他們個個都臉色發青,冷汗直冒。

“究竟是怎麼回事?”蕭倚樓終於開口。廳裏的幾個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後可憐的老管家因為年老力衰被推向前,手腳發軟的他幾乎要癱軟在地。

“事情是這樣的,那個……”老管家開始描述事情的始末。也許是年紀大了些,再加上過於緊張,原想簡單扼要將事情向莊主報告的,卻反倒說得斷斷續續,言不及義了。

蕭倚樓終於聽不下去了,皺眉問道:

“纖雲呢?讓她過來跟我說。”

廳裏幾位聞言,臉色同時由青轉白,紛紛低頭往下看,一副自己的自己的腳趾突然間多出了幾根似的;老管家就更可悲了,嚇得像根柱子般僵在那兒,張著嘴,動都不能動。

盡管蕭倚樓又氣又累,眼前這些人怪異的反應倒也逃不出他鷹般的雙眼。

“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卻還不知道的嗎?”他看著老管家,接著是兩護院,最後是娟兒。

娟兒其實是很膽小的,而且非常怕事。她到情劍山莊也有好些年了,可從來沒有跟莊主說過話。可以的話,她倒希望這輩子都沒機會跟莊主說話,但是看看這些男人——老的僵在那兒像根石柱,杵在旁邊的兩個,空有一副壯碩身子卻完全沒有口才。看來能站出來說話的隻有她了。對不對?就隻有她了啊!

於是娟兒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後在心底為自己打氣。沒什麼好怕的,真的沒什麼好怕的,莊主也是人,大不了讓他吼幾聲,總不會教他給吃進肚子裏去吧?

雖然不斷這麼告訴自己,娟兒還是覺得害怕,她的手在發抖,牙齒也在打顫,她隻好深呼吸又呼吸,再閉了眼睛做心理建設——

“你如果喘夠了氣就站起來。”耐性逐漸被磨光的蕭倚樓開口了,娟兒嚇得幾乎跳起來。“你打算解釋一切不是嗎?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開始?”

娟兒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在蕭倚樓忍無可忍、聳起了眉看她時才終於回過神來。她遲疑地走向前,然後在蕭倚樓的允許下緩緩道出事情的原委。

蕭倚樓拍擊身旁的石桌。

“發生這樣的事為什麼沒有立刻通知我?!”他咆哮,老管家和兩位護院則不約而同向後頭移了好幾步。

“是小姐不準嘛。”娟兒哭喪著臉說。也想往後逃,非常後悔自己的挺身而出。“她說這件事情她會處理,不許我們對其他人泄露半句,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你們似乎是忘了,給你們薪餉的是我,不是那個被寵壞的丫頭。”見娟兒淚珠盈眶一臉慘淡,蕭倚樓壓下心頭的怒氣繼續問:“之後那丫頭就去找綠楊了?”

娟兒點點頭。

“她一個人?”

娟兒又點點頭。並悄悄後退一步。

聽聞妹妹獨自離莊,蕭倚樓閉了閉眼睛。不這麼做的話,他怕自己會拆了這幾個人的骨頭。

“綠楊肯定是被冷飄水帶走的,你們竟然讓纖雲一個人去找他們,她那身三腳貓功夫連個小孩子都撂不倒。”他咬牙道。

“小姐堅持要進城去探探消息,我們哪裏攔得住她。誰知道她這麼一出去就沒了回音,咱們幾個簡直擔心死了,這才飛鴿傳書將莊主您給找了回來。”娟兒舉袖拭了拭淚。“我說莊主啊,您帶回來的那位客人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帶走綠楊呢?三夫人成天質問她那袍子還要多久才能完工,小姐又不許我們說出綠楊失蹤的事,簡直要把娟兒給逼瘋了。”

“冷飄水是個殺手。”蕭倚樓道,他的情緒已在極短的時間裏完全回歸冷靜。

“殺手?”娟兒瞪大了眼睛。“那是什麼?聽起來怪可怕的。”

“最擅長殺人的人。”

“殺——殺人?!”娟兒驚駭地嚷,後頭三位也錯愕地張開了嘴。

“是殺手裏最頂尖的。隻要付得起價碼,據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冷飄水殺不死的人。”

大廳裏一片寂靜,之後娟兒緩緩地癱軟在地。

“怎麼會——莊主為什麼要帶一個殺人魔回莊裏來?綠楊她——她已經被殺死了嗎?還有小姐——”娟兒捂著臉開始啜泣。

“別哭了,冷飄水並非嗜殺之人。”蕭倚樓勉強安慰她,事實上他心底也有著相同的恐懼。

冷飄水帶走綠楊用意何在?妹妹纖雲又是否和他們在一起?不先查明這些,根本就無法斷定她們的吉凶。

“那個殺人魔沒道理帶走綠楊啊。”娟兒哽咽道。“她成天隻知道繡花,從來沒得罪過人,有誰會想要她的命,還花錢雇了殺手呢?”

“事情或許並非如此。”

娟兒拭著淚。

“莊主的意思是,綠楊和小姐都還活著嗎?是真的嗎?”她問。

“死要見屍,在找到人之前我們要相信她們都安然無恙。”蕭倚樓道,緩緩握了雙拳。

“那麼那個叫什麼冷飄水的究竟為什麼要帶走綠楊呢?他們根本就不相識啊。”娟兒皺著眉,顯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問明實情的蕭倚樓退了娟兒等人,自己則靜坐大廳嚐試理清這件事背後的一點疑點。然後不論如何,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完全是歸因於他的識人不清,如果不是他將冷飄水帶回莊裏來,情劍山莊應是如往常一般安寧平靜吧?

蕭倚樓神色冷凝,嘴角微揚,卻不見笑意,有的隻是憤怒和決心。

冷飄水啊冷飄水,你把情劍山莊當什麼地方了?又把我蕭倚樓當什麼人了?帶著我的東西,你以為自己能逃多遠?

他終究會找到他的,蕭倚樓想。到那時候,冷飄水,你能夠為你背叛朋友的行為做什麼完美的解釋?

冷飄水一進屋裏就揚起了眉。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問。

“看不出來嗎?我在縫補衣裳。”柳綠楊頭也不抬地回答。

事實上這是他們這幾天來少有的幾次對話之一。因為不知所措又生他的氣,柳綠楊根本就不跟他說話,即使是話少的他先開了口,她也總是避而不答沉默以對。

“哪來什麼衣服讓你縫補?”

“是對麵老婆婆和老爺爺的。”

冷飄水聞言蹙眉。

“為什麼?”他問。

“什麼為什麼?”

“你用不著替他們做這種事。”

“我喜歡做事,討厭像個廢人似的閑著。”她不僅是將衣裳綻線的地方縫好,興致一來的話還會在某些地方繡上些細致的圖案。

“何必讓自己這麼累,萬一又昏過去又怎麼辦?”冷飄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