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
直到背後的人開口了,他以一貫淡然的微笑轉身。
「你找人嗎?」對方懷疑地看著他。
「我找季川先生。」
「哦?你……你找他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我?」
「我隻想和他本人談。」眼前這個人明明就是季川,而他畏畏縮縮,躲躲藏藏的態度說明了他目前似乎並不好過。
他不想揭穿,那隻會使未來的談話變得尷尬。
「季川先生在嗎?」黎時彥又微笑地問。
「嗯……你是……?」
「我是黎時彥,有些事想和季川先生談一談。」
☆☆☆
「請坐!請坐!」季川一臉的笑容看起來有熱情過度,加上他忙著倒茶,端水果,一副見了失散多年親人的模樣,黎時彥看著忍不住覺得惡心。
看來他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向奢華的季川會連個傭人都沒請實在教人意外。
黎時彥不是個冷血的人,他從未以不正當的手段挖走季川的生意。
在爾虐我詐的商場上,成功與否可以說是各憑本事,如果季川不顧及風險做變相投資,又不固守公司信譽,他也不會把自己應得的拱手讓給他。
「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哪!」季川陪著笑在對麵坐下。「剛才……實在是不得已才那麼詢問您,我們忙大生意的總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在沒問清楚您的來曆之前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實在是多疑了些,請勿見怪。」
「哪裏!我們沒見過麵,小心點是應該的。」黎時彥笑道。
「其實我們在商場上較勁過幾次,沒有見過麵實在太遺憾了,您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成就,我們這些老頭子都羨慕極了。」
「您客氣了。」
「那麼……您這次來是……」季川的心此時跳得極快,黎時彥會來找他實在是太不尋常了,最有可能是為了季薇。
天!小薇不會已經行動,卻被發現了吧?沒聽她提過啊!而她這些日子的表現根本不像要有所動作,她甚至強硬地拒絕過他。
「我這次來純粹是為了私事。」
完蛋了!真讓他猜中了,這下子……他得坐牢嗎?
季川臉色蒼白,卻仍故作鎮定地擠出個笑容。
「有什麼事的話……請直說。」
「是有關您的侄女……」
「小薇?她惹禍了,是不是?」季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告訴過她幾百次了,人窮沒有關係,絕不能做犯法的事,她怎麼就是不聽勸?……」
「季先生!……」
「請原諒她,一切都是我的錯,黎先生!小薇是為了我……她知道我極需要那筆生意……」季川拭著淚。
「季先生!你冷靜點,我想……這其中有誤會。」
「誤會?」
「是啊!我的確是為了季薇而來,但是……據我所知,她並沒有什麼犯法,不正當的事,為什麼……您會有這樣的反應?」
季川一楞,繼而尷尬地笑了。
「原來……小薇沒事……我……」
「我尚未說明來意呢!您……您……您沒事了吧?」
「啊……沒事,沒事……」季川抹了抹額頭的汗。
彥黎時心裏自然有許多疑問,而由剛才季川那堆莫名其妙的聲明中也似乎聽出了些什麼,隻不過無暇整理,尚不成形。
先別理會這些,他還有要事要說。
「如果您沒事了……我可否說出拜訪您的目的?」
「當然,當然,您請說。」季川比方才更客氣地點頭。
☆☆☆
「什……什麼?」季川張大了嘴,並持續了三十秒。「是我聽錯了吧?您不可能是真的……」
「不!您沒有聽錯,我的確是誠心誠意希望娶季薇為妻。今天我來是想先獲得您的同意。」
「那……小薇她……」
「她還不知道這件事。」黎時彥簡單地說。
「哦?」
「如果您不反對,我……我會慢慢告訴她。」
接下來的一陣沉寂中,季川的腦子飛快轉著。」
原來小薇什麼也沒做,也許是使出了些女人的魅力,總之,黎時彥是迷上她了,結果比預期的更好,他居然想娶她當老婆。
哈!老天爺似乎真站到他這邊來了,如果季薇當了黎太太,那還會有什麼「非法」的事發生呢?他隻要直接要求就好了,他為了季薇會答應的。
「能否冒昧地問您……是看上季薇那一點?」
黎彥時挑起眉。
「這並不重要,不是嗎?」
「啊!……是,是不重要。」季川笑著直點頭。
「您不用擔心我對季薇有什麼不良企圖,否則我大可不必登門拜訪。」黎時彥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也許您會覺得我的年紀太大了,和季薇……」
「絕對沒這回事,年紀大了一點比較有安全感,比那些毛頭小子好多了。」
「謝謝您這麼說。」
「不過……有些事……我覺得還是應該讓您知道……」
「請說。」黎時彥微笑。
「不瞞您說……我最近生意是非常不順利,投資出了點狀況,手上的CASE又一個接一個地丟了……」
「情況很差?」
「幾乎到了宣布破產的邊緣。」季川歎氣。「其實,什麼都沒了也可以從頭再來,隻是……季薇就苦了,她還在念書,又是個女孩子,如何麵對社會的殘酷?還有她母親,也就是我大嫂……您是否知道有關她的事?」
「曾聽小女提過,她和季薇是好朋友。」
季川點頭。
「那你該知道我的困境了?現在這個時候,我隻能想著怎麼樣才可以改善這一切。我苦不要緊,大嫂和季薇是我兄長臨終前托付我的,我怎麼也不能讓她們的生活無所依靠。」
黎時彥心裏頗受感動,雖然季川平日在商場上名聲不是頂好,他對兄長的遺孤倒也算仁至義盡。
忽然,他想起季川方纔那一陣胡言亂語,什麼「生意」,什麼「犯法」的,有種感覺告訴他事情另有發展,季川也許瞞著他些什麼。
「季先生!」「是的。」
「既然我有心娶季薇為妻,您的困難我自當盡一分心力。不過……季先生!我並不是呆子,更不喜歡人家瞞著我什麼,尤其是和季薇有關的事,您明白嗎?」
季川低著頭,吶吶地不知該從何說起。
黎時彥這個人,他會有今天的成就的確不是憑空而來的,外表雖和善,其實十分精明。
還是老實說吧!季川心想。
把自己荒唐的計劃告訴他,也許……真得這樣才有希望。如果他肯放手,那個CASE即使不能讓他完全脫離困境,起碼是建立信譽的一個開始啊!
說出來吧!他深吸了口氣。
想起得過苦日子他就害怕,沒有車,沒有別墅,再想下去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
「叔叔!」季薇的聲音顯然有些顫抖,她看著季川的眼神就好象公主忽然看見青蛙變成了王子。「你說的全是假的,對不對?你隻是想嚇我……」
「小薇!你怎麼這樣說呢?他在各方麵都是上上之選,你……你一點也不開心?」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有這麼荒謬的念頭,一定是你……叔叔!是不是你……」
「我什麼也沒做,是他自己來找我的。」
「為什麼?」
「為了你的事啊!我也嚇了一跳呢!」季川笑了笑。「你真是幸運,他可是目前炙手可熱的單身漢……」
「叔叔!你忘了嗎?他是我好朋友的父親,我對他來說應該就像個女兒,他絕對不可能……他不會是真的想娶我。」季薇對他大聲說道。
這件事簡直像個神話,而她腦子裏又亂成一團什麼也理不清。
聽小仙說他曾問起叔叔的事,當時心裏隻掠過一絲不安,半點都沒有想過竟是這種情況。
黎時彥……他是怎麼了?
神誌不清嗎?
還是閑極了亂開玩笑?
「你別激動……」季川歎氣。「真不該告訴你,早知你反應這麼激烈,聽他的話就好了。」
「什麼?」
「他要我先別告訴你。」
「既然我也勉強算是當事人,我有權利知道。」
「他說慢慢地……他自己會對你說,我是想讓你有個心理上的準備……」
「你是怕我會拒絕,想先說服我吧?」季薇笑得有些冷酷,有些哀傷。
「你……」季川指著她。「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說話?叔叔會為了自己而犧牲你一生的幸福嗎?」
他會,最近他已經證明過多次了。
季川讓她看得有些臉紅,略顯心虛地降低了音量。
「小薇!你可得講講理。如果他不喜歡你,難不成我還能強迫他?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啊?原本我還以為是你有了行動……」
「什麼行動?誘惑他嗎?」季薇激動地說:「他有錢,有地位,正是一個男人的巔峰時期。而我,一個土裏土氣的大學生,就算稍具姿色,又怎麼比得上他身旁那些韻味十足的女人?你告訴我,叔叔!他怎麼會想和一個隻見過幾次麵,說過幾句話的黃毛丫頭論及婚姻?你告訴我啊!」
「小薇!你冷靜點……」
「叫我怎麼冷靜?」她諷刺般地笑了。「我可以拒絕嗎?如果我有選擇的權利,相信會非常冷靜地拒絕。可是叔叔,沒關係嗎?你會允許我說『不』嗎?」
「你……你不想嫁給他?」季川焦慮地來回走動。「為什麼呢?就算他年紀比你大,但……在其它方麵他……哎呀!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嘛?」
看著叔叔心急的模樣,季薇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對的。
「你一定捉住了這個機會,對不對?我早該知道你不會放過的!」
「你在說什麼啊?」季川逃避著她的眼光。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告訴我你要求了什麼?」
「小薇!……」
「告訴我你向他要求了什麼,你告訴。」季薇大叫,閉上眼睛掩去幾乎掉下的眼淚。
即將迎麵而來的必是錐心刺骨的恥辱。她就像貨物一般,隻要雙方議定好價格便能隨時成交。
天!她也有感覺,也有自尊,為什麼他們都不曾替她想一想?為什麼他們就忍心傷害她?
「小薇!」季川帶著妥協的笑。「別這樣。我……我以為你會高興的,至少這麼一來你母親的療養費用就不成問題了啊!再說……能嫁給黎時彥不是比叔叔當初的計劃好多了嗎?」
「他答應幫你了,是不是?你拿我當條件和他交換?」季薇哀戚一笑。「我早就料到是這樣,隻要你以我媽為理由,我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
「不是這樣,我當然也考慮到你的幸福……」
「有錢就是幸福,在你心裏不是這麼想的嗎?如果你關心我,關心我媽,為什麼這久了,你連帶我看看她都不肯?」
「這……」
「在你腦海中早已沒有我和我媽,又怎麼會去想到我們母女渴望相見的心情?」
「我隻是太忙了,你說的好象我有多自私似的。」季川惱怒地轉過身去。
季薇幽幽道:「我答應嫁給他。」
「真的?」季川大喜。
「從此以後,我心裏再沒有叔叔了,隻有媽媽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季川眉皺了起來。
「小薇!你這是……」
「你可以轉告黎時彥,隨時隨地,我準備好了成為他的妻子。」季薇淡然道,眼裏已不再有淚。
哭?
誰會同情?
她隻感到悲哀,親情終比不上金錢那麼重要。
關上房門,她歎息,也關上了她和叔叔之間僅有的一點恩情。
☆☆☆
「答應了?這是什麼意思?」黎時彥手拿話筒,神情嚴肅。
「季薇答應了您的求婚啊!黎先生!還會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季川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通知了黎時彥。
「為什麼告訴她?不是說好由我自己對她說?」
「我總是她叔叔啊!知道了卻瞞著她,她日後會怪我的。」其實是他沒耐性等,若要等黎時彥由送花、約會,一步一步慢慢來,其中會橫生多少變量誰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