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原來在他們的眼中,她是個貪圖富貴榮華的賣花女,隻要有機會,就會不惜一切地把自己給賣了。

他們說對了一半,她是把自己賣了,卻不是賣給榮華富貴,而是賣給愛情。

可是枉她端正自守了這麼多年,努力地潔身自愛、力爭上遊,可是到頭來落得……心愛的男人視她如婢、如妾,可隨意扔給他人,而親若家人的……卻視她為拜金女,追不及待拿清白身子去交換富貴!

她心寒了……

這世間人……實在是太殘忍了。

她恍若幽魂似地站了起來,拎起皮箱,再度往外走。

胡奶奶哭著急急地抓住她,老淚縱橫,“孩子,別走啊,你別理那小混蛋說的話,他全是氣頭上亂說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蝴蝶緩緩地回頭,給了胡奶奶一抹心碎的笑容,“胡奶奶,我知道您是疼我的,可是現在的我已經太累、太累了,我沒有力氣再掙紮下去了。這個世間,像是一道流也流不完的沙河吸我下沉,有太多的人希望看見我鬆手……我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輕輕地掙開胡奶奶的手,大踏步地奔人了雪花片片的黃昏裏……

“蝴蝶!”

☆☆☆

一整天,李衛都陷在深深的自責和痛楚情緒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是想著蝴蝶離去之前的那一抹景象,總是令他揪著心、難以安枕。

他煩躁不堪地起身踱步,窗外是雪花紛飛的黑夜,港口幾盞船燈的光亮被遮掩得隱隱約約,似明似暗。

一樣是孤獨靜謐的夜,可是今晚卻好像分外的淒涼寒冷,或許是沒人烹煮香熱可口的消夜吧!

他想念蝴蝶的笑語嫣然,想念她特製的麻油雞絲麵。

“我是怎麼了?”他胸口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煩困地再踱了幾步路,他索性坐下;可是一坐下又想起蝴蝶笑著捧麵給他的景象,他整個人又驚跳了起來。

坐也不能坐,站也站不穩……他今天就是沒有一根筋是對勁兒的。

心底千回百轉地纏繞著太多、太多異樣的思緒,揪扯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其中最強烈的一種情感是心痛和愧疚。

是他虧欠她、對不起她……

他猛然抬頭,堅定地道:“衝著這一點,我就該找回她,好好地對她解釋才對,並且……用最大的力量來彌補她。沒錯,就是這樣。”

可是該到哪裏去找?

他濃眉又蹙緊了,一個踱步轉身時,眼角正好瞥見了房裏插得幽香奔放的一束君子蘭花……

他心又是一緊。自從蝴蝶來了後,家裏處處都插故著鮮豔美麗的花朵,他從來沒有仔細注意,卻總是不知羞慚地享受著那清香環繞的生活。

他從來沒問過她究竟去哪兒買來這麼新鮮燦爛的花,又是怎樣一番巧思把花兒插得如此生氣盎然、滿室生香。

花……他臉色陡然一亮。

他知道該到哪兒探聽蝴蝶的訊息了。

☆☆☆

第二天清晨,神情憔悴的李衛坐著黑頭車來到了偏遠的貧區宅落。

黑頭車閃閃發亮地駛進了黃泥巷子時,幾乎驚動了所有的人家,小孩子、小狗追前跟後,欣羨地瞅著那緩緩前進的黑亮高貴車體,想伸手出去摸一摸,又怕被喝斥。

老人家、婦人家也都紛紛探頭出來看,議論著究竟是哪家的貴親戚來了。

車子最後停在胡奶奶家門口,儒雅英俊的李衛下了車,立刻引起一陣掩口的驚呼。

他望向司機阿江,語氣憂鬱而清晰地問,“就是這個地址嗎?”

阿江點點頭,“是的。”

李衛挑眉望著這棟陳舊的小四合院子,那斑駁的老門看得出已不堪歲月的折騰,這兒的人家,看來日子都過得不太好。

蝴蝶就是在這兒住了六年……

他突然不敢舉起手來敲門。

若開門的正是蝴蝶,他要怎麼反應?

心髒不能自己地狂跳著,他舔了舔幹澀的唇,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舉起手來輕輕地敲了兩下。

“誰啊?”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他的心頭一緊。

找錯家了嗎?還是麗池大酒店經理給他的地址根本就是錯的?

他屏息以待,直到老門“呀”地一聲打開。

“請問……蝴蝶在嗎?”他溫文卻略顯急迫地問道。

胡奶奶愣了一下,呆望著麵前斯文氣派的年輕男人。“蝴蝶?你是哪一位要找蝴蝶啊?”

“我是……”李衛鬆了口氣。蝴蝶果然是住這兒的。“我是她的老板,我姓李。老人家,您好。”

胡奶奶張大嘴巴,有些愣了,“老……老板?”

“是的,蝴蝶不告而別,我……我們家裏都很擔心,怕她是出了什麼事了。”他焦急地望向胡奶奶身後,“她在嗎?方不方便請她出來一談?”

胡奶奶盯著人中龍鳳、英朗的李衛,心下有些明白了。“蝴蝶不在,可是老太婆有幾句話非跟你說明白不可。”

他強接捺下焦慮,溫文地道:“您說。”

她盯著李衛,心底又是歎息、又是悲喜交雜。這個男人果然是比小虎子優秀多了,也難怪蝴蝶會不接受小虎子。

蝴蝶和他站在一起才是一對璧人呢!

“蝴蝶雖然不是我的孫女兒,我卻總拿她當自己的孫女看待,如果你找到了她,請你好好對待她吧,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命運待她太刻薄了。”她誠摯地抬頭,眸底有淚花。

才聽到一半,李衛腦中便“轟”地一聲,底下的話怎麼也聽不清楚了。

“她……她不在?”他口幹舌燥地問。

胡奶奶眼圈兒一紅,黯然地道:“她昨天下午回來過,可是拎著皮箱又走了……我看那丫頭好傷心,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小虎子昨晚被她罵了一整晚,也低著頭拭眼淚的,可是有什麼用哇?人都已經教他給逼走了,傷心難過又有什麼用呢?

她隻恨這些糊塗的男孩子,為什麼每一個都要傷蝴蝶的心呢?

站在她麵前的這一個,隻怕就是傷蝴蝶傷得最重的一個了。

“她走了……”李衛呆住了,半天不能思考。

“她昨兒個有說過可能會買張車票到黑龍江去隱居,我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但是請你找到她之後,從此好好地待她吧!既然你對她也是這麼牽掛難舍。”胡奶奶歎息了聲,續道:“如果你找著了她,也請幫我老太婆轉達一句話,就說胡奶奶這兒是她永遠的娘家,要她無論如何都要回來看看我,行嗎?”

李衛的思緒紛雜紊亂,對胡奶奶的話並沒有聽得十分清楚,依舊蒼白著臉,禮貌地向老人家辭別。

李衛步伐沉重地走回了黑頭轎車,胡奶奶緊緊地盯著他的身影,想著體貼可人卻命運多舛的蝴蝶,眼兒再度被淚水迷蒙了。

希望這個李先生能夠把蝴蝶找回來,從此能好好地對待她,別再讓她吃苦受罪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