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蝴蝶奔在雪陣裏,淚水狂奔而出,她怎麼也控製不住自己的哭泣。

這就是她心心念念所深愛的男人……是她有眼無珠……她竟然愛上了一個想把自己讓給友人做妾的男人……

命運對她未免也太殘忍了!

讓他不愛她也就罷了,竟然還讓他……讓他轉手給人做妾!

如果不是為了愛情,她早就隨便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做妾、做姨太太了,哪還要跟著他?

委身做個丫頭,每天吃苦耐勞的,她就算為他做死也甘願,隻盼有朝一日能夠得到他的真心相許,可是他竟然這樣對待她!

以她這樣的姿色、這樣的青春,若真要貪圖榮華富貴,還用得著等到這時嗎?

他和小虎子一樣,都以為她是吃不了苦的女人,妄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隻是因為受不了窮苦……

難道一個人努力上進,也錯了嗎?

她隻是希望得到心愛人的真心相待,得到一個健全幸福的溫暖家庭啊!

蝴蝶哭得滿頰是淚,冷風鑽進了她的衣袖也不管,薄雪落人了她的領口也不理,隻因她現在的心早已經淒寒得比天山古冰還冷,這些小風小雪還不及她心上的淒冷。

李宅距離港口相當近,所以蝴蝶很快便跑了回去。

當她渾身發抖地回到了自己的臥房,看著已日漸熟悉的房間,再想到李衛從一開始的溫情對待……到現在狠心地要將她丟給外國人做小老婆……

她猛地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讓所有的委屈和傷心統統狂泄出來。

她哭得像個無依無靠、無人可助的孩子,就像十二歲那年,母親病逝,讓她成了孤兒。

那時舉目四望,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孤零零一人,無根無蒂、無親無戚……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她肝腸寸斷,哭得聲嘶力竭、幾欲岔氣。

福媽被驚動了,連忙在她房外敲門,急得不得了,“蝴蝶,你怎麼啦?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怎麼了呀?少爺呢?少爺怎麼沒跟你回來?”福伯也被她嚇著,迭聲問著。

蝴蝶最是勇敢的,有一次不小心被熱炭燙卷了手上的皮,她非但沒有哭,還強忍著痛楚自己去衝水抹藥膏,這樣堅毅的女孩子,怎麼會失聲哭得這麼淒慘?

門外兩個老人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回家路上的李衛也急得跟什麼似的。

他在途中恰巧遇上了堵車,因此盡管回家的車程隻有短短五分鍾,車子卻隻能僵在車流中原地不動。

“阿江,快點想辦法!”李衛連聲吩咐著司機,心急難忍。

“少爺,沒法子啊!前頭是李司令的遊行隊伍,咱們怎麼也擠不過去的呀!”

李衛頹然地癱回椅背上,滿臉焦急。

蝴蝶,你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去向你解釋的,事情……並非你想得那麼不堪啊!

☆☆☆

蝴蝶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她紅著眼睛,噙著始終未斷的淚水,開始麻木地收拾起行李。

最後地掏出了在這兒工作兩個月領到的薪水,緩緩地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拎著單薄的皮箱,慢慢地打開房門。

福媽和福伯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刹那鬆了口氣,但是看到她紅紅的眼眶和手裏拎著的行李,不禁又著急了起來。

“蝴蝶呀,你要去哪兒啊?發生什麼事了?你要走嗎?為什麼?”兩個老人家七嘴八舌地問著。

蝴蝶好不容易築起的冷靜又崩潰了,她低叫了一聲,緊緊地環抱住兩個老人家,“福媽,福伯……別留我,請你們別留我……求求你們……”

福伯愣了一下,隨即熱淚盈眶,“蝴蝶呀,你別哭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們,我們給你作主啊!”

她哭著搖搖頭,仿佛下定決心似的,鬆開了他們,“我走了,以後……我無論到了哪裏,都會為你們祈安祝福的。”

“蝴蝶……”

福伯、福媽來不及攔住她,她已經哽咽著衝出長廊了。

這一切像是一場夢,她蓄意強求的一場美夢,待夢碎了,也就該清醒了。

☆☆☆

待李衛匆匆地回到家,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頻頻拭淚的福伯、福媽。

“福媽,福伯,蝴蝶呢?”他臉色白了。

“她走了。”福媽嗚咽。

福伯眼眶紅紅,聲音沙啞,“少爺,究竟是怎麼了啊?蝴蝶不是跟您出去嗎?怎麼匆匆忙忙地回來,又匆匆忙忙地拎著皮箱走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衛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他努力振作精神,憂傷地道!“她有說她會去哪兒嗎?”

福伯、福媽搖著頭,一臉失意難過。

李衛頹然地倚靠在牆邊,痛楚得恍若跌碎了心房。

蝴蝶……

她離去後,他的心為什麼變得好空虛、好空虛?

☆☆☆

蝴蝶一身狼狽地回到了小宅院裏。

當她站在老舊的巷道內,望著揚起炊煙嫋嫋的老煙囪,驀然悲從中來。

她曾說過,就算落魄了也不會回來拖累胡奶奶的。

可沒想到,她注定得食言了。

才不過多久,她就從上流人的圈子裏落荒而逃,再度回到了熟悉的老地方。

可是這裏也不是她的家了。

“當初我既然已經選擇了要走,今日怎能回來乞求收留呢?”她低聲自語,拎著皮箱的手又凍又僵,可是她還是沒辦法瀟灑地跨進胡奶奶家門檻,再度乞求他們收留。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蝴蝶?你是蝴蝶!”胡奶奶正好打開大門,捧著盆水要往外潑,見著了蝴蝶,連忙呼叫著,“蝴蝶,你回來了!”

蝴蝶腳步一頓,顫抖著身於,緩緩地回頭,“胡奶奶……”

胡奶奶連忙把水盆兒一放,急切地向前跨步一把抓住她的手,“真是蝴蝶!哎呀,回來了怎麼不往家裏坐去呢?”

蝴蝶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撲簌簌地跌落衣襟,“胡奶奶,蝴蝶……蝴蝶沒臉見您。”

胡奶奶也被她嚇住了,又不舍又心疼,忙將她往屋裏拉,“別哭、別哭嗬,有什麼事進來再說,你跟奶奶講,奶奶同你出氣。”

蝴蝶噙著淚水嗚咽著,隻得跟著胡奶奶進屋裏去。

胡奶奶摸索著幫她倒了杯茶,盡管眼力不好,她卻依舊看得見蝴蝶臉上的淚和紅紅的鼻頭。

“你在外頭受委屈了嗎?”胡奶奶溫言地慰問道。

不問還好,這一問蝴蝶的淚水更加決堤了,她低低啜泣著,哭得胡奶奶心兒都快碎了。

“好孩子,別哭、別哭,跟奶奶說啊!”胡奶奶眼眶也紅了,顫抖著唇,道:“還是……你什麼都別說,過去的事兒就算了,還好,總算你記得回家,以後奶奶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就別傷心了。”

蝴蝶強忍住淚水,她知道再哭下去,隻有讓老人家陪著傷心而已。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吸了吸鼻子,努力冷靜下來,“胡奶奶……沒事,我隻是想你,回來見到了你……就忍不住了,我真沒用。”

胡奶奶熟於人情世故,怎會相信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這孩子一定是受到更大的傷害了,可是她又怎能在此時問起,再挑破她的傷心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