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做一個會講故事的人(1 / 1)

作家的想象力是有限的,然而生活卻能給作家提供無限豐富的內容。作家要是整天關在屋子裏閉門造車,最容易自我膨脹,等他回到生活中,這種膨脹就會被戳破,就會遭遇窘境和難堪。

現在有些編劇不會從生活中找素材,要麼住在賓館裏胡編亂造,要麼見麵紮堆,胡吹海聊一通。他們端著可口可樂,穿著拖鞋搖搖晃晃,打哈欠都帶著空調味兒,寫出來的東西脆弱得像玻璃一樣,被生活的大手輕輕一碰就碎了。這樣能寫出好故事嗎?

方向是個有生活經曆的人,他當過工人,做過銷售員,後來轉戰金融行業成了一個操盤手。有生活經曆的人身上都藏著故事,就看他是否願意講給人聽。一個在股市上叱吒風雲的人,在異國他鄉對著一盞青燈,守著一方寂寞,願意給大家講故事聽,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就是一個愛講故事的人。

當年在瓦窩公社陳店大隊插隊時,我是赫赫有名的故事大王,從《三俠五義》到《基督山伯爵》,古今中外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周圍公社的知青都趕著馬車來請我到知青點講故事。我坐著馬車在公社之間“巡回演出”,一開講便座無虛席,報酬是幾捆黃煙。

中國有講故事的傳統,《三國演義》《水滸傳》最初都是說話的話本。唐代詩人李商隱在《驕兒》一詩寫道:“或謔張飛胡,或笑鄧艾吃。”說明當時的百姓很喜歡聽三國故事。

說書人又叫搏君人,目的是為了搏君一笑,他們最喜歡講述古代傳奇故事,百說不厭。曆史上最有名的說書人叫柳敬亭,明末清初的史學家、思想家黃宗羲在《柳敬亭傳》一文中寫道:“敬亭既在軍中久,其豪滑大俠、殺人亡命、流離遇合、破家失國之事,無不身親見之。且五方土音,鄉俗好尚,習見習聞。每發一聲,使人聞之,或如刀劍鐵騎,颯然浮空;或如風號雨泣,鳥悲獸駭。亡國之恨頓生,檀板之聲無色,有非莫生之言可盡者矣。”由此可見,這個柳敬亭有多厲害。他還善於在說書時加入社會生活中的所見所聞和個人愛憎,“說至筋節處,叱吒叫喊,洶洶崩屋”。

當下,不會講故事、不會寫故事的作家或是編劇大有人在。

一個作家或是編劇,到最後拚的就是故事儲存量。故事從哪裏來?有兩個渠道:一是你要做一個有心人,一個有意的傾聽者,多聽人家講故事;第二個就是自己去發現故事。

寫《闖關東》在黑龍江搜集素材時,正趕上寒冬,天黑得特別早。我吃完晚飯就隨便鑽進一戶農家,跟這家人坐在炕上,一條大棉被蓋著腿,一筐一筐的瓜子和花生端上來,大家在燈下邊說故事邊嗑瓜子、花生。這可真是平常聽不到的,對於一個有心收集素材的人來說,真是天大的好機會,故事一個接著一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第二天早晨起來發現鞋找不到了,全讓花生殼和瓜子殼給蓋上了,想想這一晚上得聽到多少故事?

什麼是故事呢?

突如其來的事件打破了生活邏輯和情感邏輯,這兩個邏輯破碎了以後,劇作家的任務就是要把這一堆碎片重新撿起來給它拚貼好,使它變得更耐看、更好看,這是故事的概念。

方向是北京胡同裏長大的孩子,在大雜院裏家長裏短、雞零狗碎的故事一定聽了不少。尤其是改行做了操盤手,他麵對股市的爾虞我詐,一定有很多感慨和觸動。金融業是一個神秘的高風險行業,這個地界的邏輯是弱肉強食,操盤手隻有苦練操盤功夫,提高實力,才能不被淘汰。

方向將自己的人生故事融入到小說裏,融入到夏克明這個人物身上。好故事和好人物是撐起一部好電視劇的兩根支柱,雖說電視劇是通過故事來表現的,我還是認為人物為王。小說男主人公夏克明時而自信,時而自卑,始終在矛盾的漩渦裏掙紮,他敏感多疑,既追求純真的愛情,又放蕩不羈,是一個都市邊緣人,也是一個矛盾複合體。

方向有誌於向影視方麵發展。我認為,要想做一個編劇,要實現編劇的夢想,必須有抗打擊、抗毀滅的能力,學會真功夫!

現在,他遠離了北京的喧囂繁雜,在加拿大渥太華心平氣和地寫他感同身受的故事。身上藏著故事的人一旦決定寫故事,肯定與眾不同,很有看頭。這個故事是否精彩,我說了不算,要讓讀者來評判。

高滿堂

2015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