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今日在集市上見到過的那個華服青年便走進了牢房,他一臉頹喪地衝知縣叫了一聲:“爹。”
知縣故意板起臉,惡狠狠地道:“還不快向兩位公子道歉,你也太不知輕重了,這種玩笑是能隨便開的嗎?若是兩位公子不原諒你,為父隻能把你趕出去了事。”
青年似是懼怕地顫抖了一下,哀叫道:“爹。”
知縣在他腳上重重踹了一下,“快向兩位公子賠罪。”
青年向前一撲,眼看就要跪了下來,範熠足尖一點頂住他的膝蓋,冷笑道:“這麼大的禮,我們可受不起。”
青年順勢便站了起來,頭一低,掩住了表情,語氣倒是頗有些誠懇,“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兩位公子,是小人的不是。兩位大人不計小人過,請多多包涵。”
知縣也在一旁陪笑道:“是啊是啊,兩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定然不會跟犬子一般計較的。
慕遠冷眼旁觀這父子兩的一番做作,難得這個看起來一臉陰鷙桀驁的青年也有這般低聲下氣的時候,那隻能說明,這回來的人,是他們父子倆萬萬得罪不起的。
究竟是誰呢?其實慕遠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答案,反正等會兒出去了便能知道了。
範熠下意識地看了看慕遠,見他沒有更多的表示,想了想,便道:“你們這麼說的話,倘若我還計較,豈非就成了小人了。”
“不敢不敢。”知縣連忙道。
“算了,這種陰冷潮濕的小地方,待久了爺還不自在呢。送我們出去吧。”範熠拍了拍衣角,站起了身。
範熠雖然總是一副不羈的樣子,然而他也並未不知人事情故。此番能夠這麼快被放行,而且對方前後態度差距如此之大,定是有人出麵了。範熠自認為並不認識什麼大人物,所以想來來人應是為了慕遠。慕遠原本就是被自己連累的,此刻自己隨便為難一下出口惡氣也就罷了,多做糾纏反而不美。
範熠既然鬆口,慕遠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多事的人。
知縣大喜,連忙畢恭畢敬地道:“兩位公子請。”
生怕再生事端。
知縣並未直接把兩人送出縣衙,而是請到了大堂。
範熠疑惑道:“大人,這路好像不對吧。不是送我們出去麼?”
知縣賠笑道:“有人在等著兩位公子,還請兩位多留片刻。”
想來應是替他們解圍之人,範熠便不再多話。
方到了大堂,天元便迎了上來,上下打量了慕遠一番,問道:“少爺,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慕遠還未回答,知縣趕忙答道:“沒有沒有,他們不敢難為兩位公子。”
天元很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隻望向慕遠。
慕遠微笑道:“放心,我沒事。”
然後以眼神示意,問他怎麼回事。
天元抿嘴一笑,往旁邊讓了讓,便露出身後站著的一個人來。
慕遠一見到這個挺拔如利劍的青年,便什麼都明白了。
這人慕遠見過幾次,卻說不上多熟。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在靈隱寺,他兀然出現,阻住了自己向前探尋的路;再次見麵是自己危難過後對方領人前來救助;再之後是臨行告別的那一麵;然後就是現在,自己困頓之時,對方再次出現。
不過慕遠自然更清楚,此刻他站在這裏,絕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另一個人。便是他們的每一次見麵,都是因為那另一個人。
另一個自然便是信王紀謹;而眼前的青年,當然就是信王身邊的第一侍衛——淩衛。
至此,慕遠所有的疑惑也便解開了,一個五品的京中武官,自然足以讓一個七品縣令驚懼,何況誰都知道,他的身後究竟站著誰。
淩衛上前一步,微一拱手,直視慕遠,“慕公子。”
旁人在場,他也沒有多解釋自己在此的原因,隻是微微瞥了那知縣一眼,毫不避諱地直接問道:“此事慕公子意欲如何解決?”
知縣臉色白了白,看向慕言的目光帶了一絲祈求。
慕遠淡淡一笑:“既然沒有什麼事,我也不欲多生事端。此番多謝淩侍衛前來解圍。”
淩衛的聲音一貫沒有什麼起伏,如同他的整個人一個,像一柄隨時準備出鞘的劍,“應該的。”
知縣頓時鬆了一口氣,偷偷擦了擦額角。
淩衛又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閆大人,此事因何而起,你我皆知。不過既然慕公子不欲計較,我亦隻是路過,並非職責在身,此事也就算了。不過我還是奉勸一句,閆大人行事應當三思,若是有人把令公子的所作所為報上監察禦史,後果如何,你心裏應當有數。便是我家主人,眼裏也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