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人壓低聲音說:\"我告訴你們,可不能說出去喔!聽說新莊主正是酒王的愛妾,她在酒王酗酒暴斃之後,又勾搭上了李管事,因此才能將整個酒莊玩弄於股掌之間。\"
\"酒王死了!?\"大夥兒目瞪口呆。
\"怪不得會讓一介女流接下酒莊!\"
\"紅顏禍水啊!\"
角落裏一名神情頹廢的酒客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櫃台。\"掌櫃的,算帳。\"
掌櫃求之不得的在算盤上迅速撥弄。這個客人坐在那個位置已經一個月了,
他每天就是喝酒,勸也勸不走,奇怪的是店裏的酒都快被喝光了,他卻始終沒有醉倒,現在終於等到他願意結帳了!他掏出一大錠金子,\"不必找了。\"
掌櫃喜出望外,迭聲說:\"謝謝、謝謝!客棺慢走。\"這樣喝了一個月的酒,依然不吵不鬧的客人,雖然怪了點,可還是不錯的。
他臨走之際,突然轉過身來,\"你們店裏的屠蘇酒還不錯,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味當歸;另外,下回釀羊羹酒時,記得用未足二歲的小羊肚來釀,味道會鮮美些;至於玉髓酒……呃……\"他打了一個酒嗝接著說:\"別再貪小便宜硬以九斤的糯米製成一斤的大麴,要整十斤才會發酵完全。\"
掌櫃瞠目結舌的望著跨出店門的昂藏背影。
他……他……他究竟是誰呀?
※※※
蘇放終於回到酒莊了。
他一路上聽到關於酒莊\"新莊主\"各種版本的流言,共通點都是:她很美、酒量好,贏了她就能獲得蘇家的獨門釀酒秘方。
他眯起眼睛,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隊伍。
天曉得?就連李管事都不知道那些秘方啊!
這新任莊主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如果是李管事要篡位,他無所謂,畢竟當初離開酒莊,他便無意再回來。李管事忠心耿耿的待在酒莊二十幾年了,莊主這個位置,他得之無愧。
可這傳聞中美如天仙的女莊主是何方神聖?居然連李中都會被蠱惑住了?
他願意將酒慶留給李中,可未必代表任何一個人都能接收。酒莊畢竟是蘇家先祖傳下來的基業啊!
心底突然有一道聲音掠過――
會是微兒回來了嗎?
杜微很美,她知道所有秘方,她酒量不錯――以果露酒而言。重要的是,唯有她才會讓李管事心甘情願的任由她為所欲為。
會嗎?
蘇放愣愣的立在家門口。
他親眼見到她的屍首了呀!雖然麵目皆非到令人不忍卒睹,可腕上戴著的白玉鐲卻千真萬確是他送的。
心底又有一道聲音小小聲的辯駁――可是對於那副身體,你根本毫無感覺!
是嗬!正因為沒有感覺,所以他放逐自己,不能理解為什麼當深愛的人變成一副屍首後,他便徹徹底底地忘了她!
不能原諒自己、不願欺騙自己,於是,蘇放選擇遠走高飛,再也不回這個傷心地。
但――有沒有可能,即使隻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他的微兒沒死,真的回來了!
失神的蘇放兀自停在門前沉思,惹來後麵眾人的不悅。
\"喂!我們可都是排了幾天幾夜的隊伍,你可不許插隊!\"
他皺起眉頭,難道堂堂酒王連回自個兒的家都不成嗎?
門外的吵雜引來李管事,一見到蘇放,立刻衝至麵前緊緊的拉著他的袖子,高興的回頭嚷著:\"莊主回來了!莊主回來了!\"
蘇放心裏流過一絲暖流。李管事還是這般忠心!
李管事睥睨著爭吵不休的眾人,不耐的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
\"可是我們都是要來參加喝酒比賽的!\"
\"我要贏得秘方回去!\"
\"對呀!\"
在莊主的斜睨下,李管事忸怩無措,故意凶惡的對門外眾人說:\"我們莊主已經回來了,先前的比試就此作罷。\"他掄起拳頭窮凶惡極的說:\"再不走我就報官說你們騷擾酒莊!\"
\"李管事,\"蘇放開口製止,轉身從容的對忿忿不平的眾人說道:\"釀酒的秘方唯有蘇某知道,事關酒莊存亡,請恕蘇某藏私。至於各位的辛苦排隊,蘇某回贈紹興一壇,算是聊慰各位辛勞可好?\"
皇上重視酒莊人盡皆知,誰也不敢妄自造次,能夠得到一壇純正紹興也算不錯了。畢竟這些天來,大言不慚的要進去比試的人,最後都落得酩酊大醉的被抬出來,至今還沒有人能勝過新莊主呢!
再說,既然秘方隻有酒王知道,他們硬要比試,隻怕也撈不到好處。商討既定,眾人皆滿意的點頭應允,結束這場鬧劇。
※※※
走入大廳,望著絲幔區隔的內室,蘇放濃眉緊鎖。
是誰將這裏弄得像青樓妓院的樓台會?
他坐下,對跟在身後的李管事沉聲說道:\"荒唐!撤了這紗幔!\"李管事瞄向幽暗的紗幔裏,為難的躊躇不前。
\"且慢!\"紗幔裏傳來一聲清脆的女聲。
蘇放眯起星眸,卻看不透該名女子的麵貌,隻能從聲音裏隱隱約約分辨出是年輕女子。
不是微兒。他心裏溢滿惆悵。本來就不可能是的,不是嗎?再一次的說服自己,他的微兒就葬在後山。
\"姑娘就是傳言中篡位的新莊主?\"蘇放語帶嘲諷。
李管事避開蘇放瞥過來的冷眼,嘿嘿幾聲後悄悄退出門外。
\"蘇莊主既然為愛遠走天涯,棄酒莊於不顧,又何需介意酒莊易主?\"嬌言軟語裏淨是譏消。
蘇放一記冷冽的眼刀射來,\"姑娘倒是對蘇某知之甚詳。\"說完立刻站起身來,就要走出門外。如果是想要黏上來的野花浪蝶,他沒有興趣奉陪。
\"莊主請留步,你難道對小女子一點都不好奇?\"嬌滴滴的女聲有些訝異。
他不屑的擺擺手,\"如果要犯花癡,請找別人!\"連一絲絲客套都懶。\"也不在乎酒莊易主?\"
蘇放背對著她冷哼一聲:\"酒莊莊主不是在大廳裏占個位置,就當得了的。\"無論李管事從哪裏請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他都懶得理會了,隻要她離他遠一點,自然可以免遭被扔出大門的下場。\"酒莊莊主當然不是坐在廳裏就當得了的,至少還得知道紹興酒必須用冬季鑒湖湖心的水;\"她滿意的看見蘇放停下腳步,身子明顯的僵了僵,\"碧芳酒得采清晨初開的五色蓮;而玉冰燒則用入口即化的鹵豬肉,才釀得出滑膩的口感。\"
\"你!\"蘇放一個箭步衝至紗慢前,\"你到底是誰?\"除了微兒,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些!
\"慢著!\"一聲嬌斥製止了蘇放意欲打開紗幔的動作,\"我會告訴你我是誰,也會解答你所有的疑惑。\"她頓了頓,\"隻要你贏過我。\"蘇放緊握紗幔的手緩緩放下,低沉的問:\"要比什麼?\"由於篤定裏麵的女子不是微兒,所以他願意陪她玩一玩,隻要她知無不言。\"喝酒。\"
哈哈哈!蘇放毫不客氣的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言下頗有調侃她班門弄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