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南麵容也是傷感,說:“白發人不能送黑發人啊,你舅媽躺倒在床上,你舅舅也在前麵老屋子裏一個人哭,唉,受不了啊!”
“郭軍義呢?”
“那個啞巴啊,像傻了一樣,在屋子裏一動不動,很久了。”
“你帶我去看看。”
秦阿南指了指東邊的房間,秦凝往裏走去。
房間的門還很新,紅漆的,看起來有存留的喜氣,秦凝依稀記得,她在鄉下辦酒席的時候,項月英和她說過:
“都虧你給我這條路,家裏有錢了,我也闊氣了一回,屋子蓋好以後,我讓漆匠來把門窗都漆了一下,哎呀,錢用到哪兒好到哪兒,現在我家紅漆的門,紅漆的窗,可漂亮了,人人都誇我本事,這麼年輕就自己蓋屋子了,表妹,你怎麼也到我家看一看,我和老郭煮好菜你吃啊!”
想不到,現在秦凝倒是特意來看一看了,項月英人卻不再了。
秦凝忍住傷感,走到房間裏。
房裏布置很簡單,除了一床一桌一櫥,最顯眼的,就是靠窗擺著的一台編織機,上頭還留著一塊沒織完的衣片。
而郭軍義,穿一件很舊的夏布衣服,褲子挽到小腿邊,上麵似乎還存留著血跡。
他坐在房間唯二的一張椅子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如同木偶。
秦凝走過去,拖了另一把椅子坐下,喊他:“老郭。”
郭軍義沒有反應。
秦凝歎氣,沒管他,隻說自己的:“老郭,四表姐叫我來,想必也是擔心你和孩子以後的生活吧?是不是?”
郭軍義的眼睫毛輕微的動了動。
秦凝繼續說:“老郭,孩子呢?上次在我家見了一回,我還沒有看仔細呢,你能把孩子帶給我看看嗎?”
郭軍義的眼皮動了動,看向秦凝。
他的眼底血紅,眼裏都是悲傷茫然,無邊無際,無著無落。
秦凝一陣心酸,真是找不到什麼語言來安慰他,隻能繼續提孩子這個能讓他有反應的話題:“你能跟我說說,四表姐對孩子,是怎麼個安排呢?”
郭軍義垂下了眼皮,一言不發,整個人死氣沉沉。
秦凝歎氣:“如果你沒有話和我說,我走了。”
郭軍義倒開始哭了,先是肩膀抖動著,再是渾身抖動著,垂下頭,壓抑的大哭。
秦凝靜靜坐著,等郭軍義哭完。
男人的傷心和女人的傷心不一樣,他們深沉而克製,但卻更讓人動容。
秦凝跟著他流淚,直到外頭有低低的一聲“爹”響起來。
秦凝回頭,表嫂白小荷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姑娘進來了。
白小荷動了動嘴角,招呼秦凝:“表妹,聽說你來了,娘讓我來請你去一下。蘭蘭,叫姨姨,這個是秦家姨姨。”
最後一句話,白小荷是和手裏抱著的孩子說的。可孩子苦著小臉,眼睛看著郭軍義,隻是喊“爹”。
郭軍義抹了把臉,哽咽的應孩子:“哎,蘭蘭,你來。”
白小荷放下孩子,孩子立刻撲到了郭軍義懷裏,郭軍義摟住她,哭得比剛才更凶了,一邊哭一邊說:“表妹,我,我,不想你帶走孩子,我不想你帶走孩子啊,啊……”
秦凝莫名其妙的看看白小荷,白小荷嘴巴抿了抿,說:“表妹,要不,你先去前麵老房子裏坐坐?”
秦凝點了頭,站起來。
白小荷去郭軍義身邊抱孩子:“四妹夫,你別哭了,別嚇著孩子了,她還小。”
郭軍義看看孩子可憐兮兮的小臉,倒是放了手,卻一個人繼續哭著。
白小荷抱了孩子,和秦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隻管先走。
秦凝皺眉,但還是走了出去。
不過,等走出了項月英家的新屋子,秦凝便叫住了白小荷,拉到僻靜些的地方,說:“表嫂,你先跟我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