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遠遠地看見火光,仍然不斷有四處逃散的人們。我們截殺了一個追趕的外族人,那人頭上插著鱗片,臉上抹著七彩的泥土。在奚伯沒用長矛刺穿他的喉嚨的時候,他嘴裏怪叫著揮舞著石斧向我們衝過來。很快我們便看見更多的龍族人肆意地追殺著我們的人。我們憤怒地衝過去,同樣地大叫著,我們瘋狂的攻擊讓敵人膽寒,更多的族人開始向敵人反擊。敵人在我們野獸般地攻擊下紛紛倒下,他們開始後退。

我在黑暗的人群中尋找著娥的影子,我不斷地斬殺著敵人,心中的怒火在焦急中越燒越旺。我獅子般地嘶吼著,希望娥能聽到我的聲音。敵人留下同伴的屍體倉惶逃走了。大地漸漸寧靜下來。

我找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太陽的光芒已經照亮這片狼籍的土地,仍然沒有娥的蹤影。我癱坐在房前,魂靈已經不在身軀內。當我為了躲避炫目的陽光轉過頭時,我忽然發現在房子的牆上閃現出類似圖案的紋理,我確定昨天之前還沒有。我不由地走過去仔細辨認上麵的線條。確實是一幅圖案。那好像是一座高山,山前麵有一條彎曲的河流,在山頂上有一個人,不,應該是一隻怪獸。它雖然是站立著的,但蓬亂的頭發更像是野豬的鬃毛,老虎般鋒利的牙齒讓人膽寒,在它的身後還拖著一條豹子一樣的尾巴!這是什麼意思?又是誰留下來的?難道是娥?不是娥又會是把它刻在我們的房子上?這座山是不是眼前的勃齊山,而那條河當然是陵陽河了。我心亂如麻。看著那隻張著大嘴的怪獸,不祥的預感深深地刺痛著我。

從驚嚇中醒來的人們開始收拾戰場,他們小心地擦拭親人的遺體,悲痛的眼淚滴落在已經僵硬的麵頰上。敵人的頭顱被切割下來掛在祭壇的周圍,他們罪惡的靈魂將接受神的鞭撻。

這是一次悲傷的祭典。

族長身負重傷,罪惡的羽箭射進他的腹部。他頑強地支撐著不讓自己閉上眼睛。鼓聲低沉地響起,他坐在祭壇上疲倦地注視著他的族人,無比眷戀地把目光投向這片屬於他的土地。他貪婪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害怕這一切突然消失在黑暗中。

我們圍繞在他的身邊,一個挨著一個從他身邊走過,嘴裏隨著鼓聲的節奏發出低沉的嗚咽聲,身體左右輕輕地搖擺著,象失去舵手飄蕩在海中的小船。

當我再次走到他的麵前時,他緩慢地舉起手臂指著我,這一刻他的威嚴又重新回到他的臉上,目光堅定讓人無法抗拒。鼓聲停下來,人們也隨之停下腳步。我惶恐不安,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不明白老族長那瘦長的手臂為什麼會指向我。尤的手臂頹然落下,他已經沒有過多的力氣。他的目光仍然緊緊地盯著我,生怕我會突然從他麵前消失。我垂下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個懦夫。

寒浞走過來,他拉著我的胳膊登上祭台,示意我跪在尤的麵前。尤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鮮血從那隻罪惡的羽箭周圍不斷地湧出來,那時這我竟覺得這刺目的紅色宛如正在盛開的赤焰花,一瓣一瓣的葉子從中心伸展開來,一大朵鮮豔的花便開在尤的胸前,映襯著他的臉愈發的蒼白。他幹枯的手指由於痛苦不停地顫抖,我才意識到他現在不過是一個生命即將終結的可憐的老人。他的血就要流盡了。

“我早有準備,隨時迎接命運之神的召喚。”尤低沉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我還是……無法停止對生命的渴求。我曾經和你一樣,喜歡追逐凶猛的野獸,看著它們在我的呐喊中驚慌逃竄,然後又咆哮著向我衝來,而最後卻哀號著倒在我的弓箭下……”他露出一絲驕傲的笑意,緊接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可是……”他平息下來接著說:“這一切並不是永遠的快樂,有一天我懂得生命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的體力慢慢消失,而我的心靈卻慢慢變得強大,因為整個部落的靈魂已經融入我的生命……”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無法再說下去。他摘下左手拇指上的玉環,顫抖著把它戴在我的左手拇指上。“……記住,我們都是少昊大帝的子孫……”

他用最後的力氣拔出插在身體上的箭,血象噴泉一樣湧出來,他停止了呼吸,靜謐如深邃的藍天。我全身濺滿了鮮血仍然木樁一樣跪在他麵前,一動不敢動。鼓聲再次響起,人們悲傷的低吼聲也隨之彌漫在陵陽河畔。

我們祈禱他的靈魂如神般自由,並和神一起接受我們虔誠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