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重塔。
那時候的塔和現在的塔的概念不一樣,那時候的塔更接近於現在的台。
那時候的台和現在的台的概念也不一樣,那時候的台一般指紀念性建築或是墳墓,而塔是可以生活起居的。
塔是錐形的,越往下建築麵積越大,每一層都有護欄和圍繞四周的寬大的露台。而且,每一層的空間無論多大,都不會拿來阻隔,因此,越是底層,那開間也就越是大得出奇。
這九層塔的第一層,是燧留辦公和接待客人的地方,四麵敞開,中間一個高出的台麵,就像一個鋪著榻榻米的四方的平台,平台的四周是走道。正麵擺著桌案,背後是一張倚靠,黑乎乎的,油亮油亮。再背後,是一麵老漆屏風,什麼都沒有畫上,是一味的紅,沒有邊框的紅,而且,幾百年上千年過去了,那紅色還是一點也沒有改變。屏風的左邊是衣帽架,架上掛著一套將軍鎧甲,烏黑發亮,搭著紅色披肩。屏風的右邊安著一個劍架,劍架上放著一把沒有任何紋飾的精鐵寬劍,隻在劍柄和劍鞘的底部,漆著一圈紅色。
第二層,是他的書房,就像第一層一樣,除了案桌,倚靠,背後的老漆屏風,還有就是屏風前多了一個書架。屏風的顏色也從火紅變為太昊藍。
第三層,便是他的起居室,更為簡陋,隻在榻榻米的中央掛上帷幔和一張床墊。
白天,他辦理公務的時候,基本上是在第一層。
燧留坐在案前,正處理著一疊公務,桐樹來到燧留身邊,附耳小聲的說,“線報,王上下旨封烈山弇為朱襄軍付帥,並負責解押隗騩來,這是線路和時間。”說著,便從懷中拿出一張圖。
燧留的手下有一個情報組織,除了探聽敵情,同時也負責監督朝臣的一舉一動。
燧留:“你退下。”等桐樹離開,燧留吩咐倩兒:“叫刀片。”
不一會,倩兒帶著刀片來了,刀片還真像刀片,身子單薄,臉扁平,但一舉一動透著沉著,是燧留的特種部隊統領,說是特種部隊,其實更像暗殺組長。平日就像祝融府的雜役,負責府裏的采購。
燧留將刀片招到跟前,拿出那張圖。“現在不一樣,原先是金正衙解押,處理一個人還容易一些,現在解押官是他的堂兄烈山弇,而且還帶著聖旨,如果可以,連烈山弇也一起處理,他也是涉案的,一定要幹淨。我想,朱襄軍會暗中保護的,但在綏服之內,他們不會插手的。”
“明白,”刀片瞄了一眼地圖,“他們沿著大河,繞過中山八經,出綏服,直接到東經要服。明白”刀片將地圖還給燧留,離開了。
刀片入府將近二十年,事情從來沒有失敗過,而且,做事不留痕跡。為了掩人耳目,還特意找了個老婆,生了孩子,仿佛一個很好的居家男人,而且不嫖不賭,老實幹練,除了做事,平時都在家裏陪老婆孩子。
刀片回到偏院,和老婆說要出去采辦一段日子,帶了隨身包袱,抱起五歲的小女孩親了親。出門了。
安排停當,燧留進入內院尊盧氏的房間,尊盧氏躺在床上,問邊上的侍女,說尊盧氏幾天來顆粒未進,看著尊盧氏雲鬢散亂,人形消瘦,幾乎剩下一副骨架。不忍再看下去,回頭看了看窗外的庭院,那裏有一棵梧桐樹,正發著新葉。
燧留吩咐取一碗湯過來,侍女去了。
燧留到了尊盧氏身邊盤腿坐下,看著牆壁,自言自語著,“孩子走了,終究是回不來了,可我們還得活著,你要是傷心,就哭出來吧。我也聯係了大哥,要不和大哥回名鏘府靜養一陣子,你說呢。這樣,眼不見是不是不會那麼難受?東西終究得吃的,因為你還有我,我們的路還沒走完。”
尊盧氏默默的流下兩行淚。
“我知道你的痛,我會讓所有涉事的付出代價,從現在開始,但你必須要活著看到,像過去那樣,再相信我一次。過幾年,等鵬兒大了,我們就回到陳留,過我們年輕時想過的日子。”燧留低下頭,抓著尊盧氏幹瘦的手,眼淚流了下來,擦掉,又流了下來。
這時,侍女捧著一碗熱湯藥進來。燧留接過,喂在尊盧氏的嘴裏。微張著嘴,那湯藥在嘴裏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咽不下去。燧留擦了擦尊盧氏嘴角流下的湯汁,歎了口氣,起身出去了。到了門口,剛好栗陸氏牽著燧鵬過來看望尊盧氏。燧留抱起燧鵬,“你去,孩子不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