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上的明月熠熠生輝,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遙遠,遙遠得無法觸摸。
陶千的雙手環抱著雙膝,卷縮在飛船殘骸旁邊,身上的露水才剛剛開始蒸發。月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一明一暗相互重疊著,詭異莫名。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隻是朝向不同了,莫斯科海和智海清晰可見,加上不規則的、少量的環形山,這樣的月亮顯得詭異莫名。
遠處傳來未知生物的吼叫聲,在這月光揮灑的大地上,顯得神秘而又格外靜謐。
突然,陶千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驚恐的眼睛睜得老大,他不停地轉動著身體和腦袋,四處張望查看,生怕會有什麼東西突然之間冒出來,要了他性命似的。
流落行星第一天。
2036年5月1日。
阿杜公司是一個跨國私人企業,創辦人就是阿杜先生,他是個非常愛冒險,並且熱衷於發明創造的人。2035年,阿杜就建立了自己的航空公司,由開始的幾個人,一直發展到擁有上千員工的國際化大企業,而這隻不過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而他同時還是一個音樂家,吹拉彈唱無所不能。每個人都說他是個天才,但是在眾人麵前,阿杜一直都是謙謙有禮,從來不對自己的才華使用過任何讚美的詞語,對於別人的稱讚,他講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
如果覺得我有任何過人之處,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們所有的人都是我的老師,是我學習的榜樣。
這句看似不知道從哪裏抄襲過來的、東拚西湊的話,卻說服了無數的能人異士,一個個都紛紛加入他的研究團隊,而這個團隊內部也因為懷著對阿杜先生無比的崇敬而變得團結一致,一心一意地進行著科學研究。而他們的科研成果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個接一個,以驚人的速度冒了出來:曲率推進引擎、量子傳輸、納米醫療修複、基礎人工智能和人機對話、超輕量太空合金、防輻射納米塗層、小型可控核聚變裝置……人人都說阿杜的公司是個奇跡,是神一樣的國度,個個都希望能夠進入裏麵工作。
陶千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那天阿杜公司召開一年一度的新員工招聘大會,他剛好經過那附近,看見門口排起了長長的人龍。他剛剛失業,學曆不高,之前幹過許多工作:商場的服務員,酒店的迎賓人,大廈的保安,掃地車駕駛員,動物園衛生保潔員(就是負責幫大象洗澡)……等等諸如此類,反正一句話說來就是沒過幹什麼很有成績的工作——如果能夠進入阿杜公司,對於自己的前景將是一個非常有利的事情。
於是他跟在了隊伍的最後麵,隊伍一直延伸到公司門口的櫃台,隨著隊伍越縮越短,他距離櫃台也越來越近。
他看到許多人退了回來,有的甚至是被趕出來的,他們當中不乏高大帥氣、謙謙有禮、貌美如花、名牌大學畢業的各種人才。陶千想道:連這些優秀人才都不能進入阿杜公司,自己又黑又小,怎麼能被聘用呢?算了還是回去吧。
他正準備走人,突然又現自己身後一個人都沒有,於是又不禁納悶起來:空空如也,這不也是告訴我——“沒關係”嗎?既然都來了,今天我就作為最後一個被拒絕的人,為這個坑爹的招聘會議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於是他打消了回去的念頭,繼續排在隊伍的最後,靜靜地等待著。
終於輪到他了,之前的一個高學曆的眼鏡男剛剛被拒絕聘用,轉身離開的時候,可以聽到他嘴裏嘰裏咕嚕地罵著娘,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
陶千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遞上簡曆,他失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原本就打算再找一份工作,所以簡曆他一直都帶在身上,隻是上麵幾乎沒什麼有價值的材料。
來吧,拒絕我吧!我好回家吃麵去。
櫃台上那個工作人員看了他簡曆,又瞪了他一眼,嘴裏飆出一個詞來:
“Fuck!”
陶千心想:你這人素質也太差了吧?你不要我直接叫我走就是,為啥還要用粗口來罵我?感情前麵的人都是這樣被你罵走的,**跟全人類有仇啊?
陶千看了看那人胸口的名牌,隻見上麵寫著“徐士連”。
“你被錄用了。”徐士連抬頭說道。
“什麼?”陶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被錄用了,先生。”徐士連道,並且遞上一個卡片,“這是我的電話,你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2
東方漸現出魚肚白,暗黑的天色漸漸退去,呈現出日輪柔和的光線,隨後,萬道金芒以完美的放射性形態照耀著,揮灑在這片神奇的大地上。
陶千從地上爬了起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活動手腳,經過一整晚的擔驚受怕,他覺得自己真的需要好好的曬曬太陽取取暖了。
突然,他瘋了一般衝向身後餘煙未盡的飛船殘骸,發狂地在裏麵尋找著什麼東西,一邊找一邊還在大聲地叫喊著:
“梁圓!梁圓!”
駕駛艙裏什麼人也沒有。
陶千認識梁圓是在到阿杜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昨天那個被拒絕的眼鏡男,眼鏡男也看見了他,像貓看見老鼠一樣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陶千記起來了,那個眼鏡男好像是某個著名家族的繼承人,昨天應聘被拒絕,今天卻又在這裏出現,想來是托了關係,走了後門。那人名字叫劉什麼來著?陶千卻想來想去卻想不起來了。
陶千來到公司大堂,隻見圓形的大廳用迷彩的大理石作鋪墊,四周由二十四條巨型的柱子支撐著大廈的鋼架結構,柱子上都是花花綠綠的分形圖案,一直向上延伸至無限遠的大廈頂層,看得人眼花繚亂。
陶千站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還不知到哪裏報道,回頭想找那個官二代眼鏡男,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他想起昨天徐士連給他的卡片,於是便掏出手機,照著上麵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幹嘛?”徐士連道。
“你好,我是昨天的……”陶千話還沒說道一半,徐士連便道:“哦,是你啊,去十樓報道。”
“好的,請問要帶什麼東西嗎?我忘記問了。”陶千道。
“哎呀,真煩,”徐士連道,“叫你去你就去!”
“是是!我隻是想再問清楚,我剛來……”
“煩!”
嚇得陶千趕緊把電話掛了。
在大堂的一邊有幾部電梯,陶千走了過去,走進其中一部,電梯門剛準備關上,便看見一個人鑽了進來。
“對不起,我快遲到了!”
進來的是一位姑娘,銀鈴般的聲音,姣好的臉龐,紮著兩條馬尾辮,當然,還有豐滿的……
陶千看得呆住了,直到對方按下10字,然後問他去幾樓,他才清醒過來。
“真巧,我也是去十樓。”陶千道。
“十樓是進行新計劃的地方,”小姑娘道,“你負責哪個部分?”
“我……不知道,我今天剛來上班。”陶千道,他已經被姑娘迷人的聲音和笑容完全迷住了。
可是時間並沒有遵守愛因斯坦的相對論而變慢,十樓很快就到了,姑娘快步走出電梯,回過頭來對陶千說:
“快來啊,我們要遲到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梁圓。”
3
陶千費力地將思緒從回憶當中抽離,他看了看飛船的殘骸,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簡直可以用破爛不堪來形容。
她在最後一刻,犧牲了自己,挽救了我的性命。
陶千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用力的甩著頭想將這個想法從大腦裏趕出去,可是文字還是一個個在他麵前跳動:
犧牲了自己,挽救了……
煩!煩!煩!
陶千在心裏用力地喊道,他要用盡全力才能將這些可惡的念頭驅趕出去。
不會的,她一定是在最後關頭彈了出去——就像他一樣,一定是落在方圓不太遠的某個地方了,隻要努力尋找,一定可以找到。
想到這裏,陶千精神抖擻,抬起頭來,開始在這附近尋找梁圓的蹤影。
“影子計劃”。
房間裏坐滿了人,牆上的投影裏播放著這幾個字。
主持人看見陶千和梁圓進來,高興地說道:
“太好了,領航員已經來了。”
“到!”梁圓高興地舉手應道,陶千注意到她笑起來嘴角兩邊的小酒窩很是可愛。
“陶千先生也來了。”主持人道。
“我、我第一天來上班……”陶千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用緊張,請就座。”
聽到這句話,陶千和梁圓在最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聽主持人開始了計劃的講述。
“影子計劃是我們公司的又一個創舉,自從曲率推進原理被提出之後,一直沒有人能夠將他付諸實踐——因為要涉及的難點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別忘了我們是阿杜公司,隻要我們想幹,沒有阻攔我們的障礙!於是在總工程師李先生的帶領之下,我們的團隊連續奮鬥了4個月,終於將這個舉世難關給攻了下來!”
會場發出一陣掌聲,陶千隨著眾人的目光,向一位坐在前排的老者看去,陶千猜想那位老者便是這次計劃的總工程師,他胸口的名牌上寫著“李凡天”幾個字。
“各位,曲率推進引擎可不是說做就做的東西,他要求在一個粒子加速器的圓環內部鑲嵌一個鈦合金圓球,圓球內部還得抽真空,然後將整個加速器和鈦合金圓球置於一個方形容器裏,容器內部要填滿液化氮……”
說到這裏,主持人看到總工程師李凡天的臉色不太對,連忙收住,繼續道:
“……總之這是一個非常非常複雜,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然而最困難的地方在於要將這個結構縮小到一定的尺度,以便連同後麵的微型氫核聚變裝置一起裝進一艘小型飛船裏麵……”
說到這裏,總工程師李凡天用力地咳嗽了一聲,主持人如夢方醒,趕緊收住,看了看手中的發言資料,然後才道:
“這個……對了!該計劃的目的就是要對這艘小型曲率引擎飛船進行試飛測試,其流程是這樣的:我們將派出兩名飛行員,駕駛飛船從地球出發,飛到月球背麵,然後降落,采集一些月球的岩石樣本,然後再飛回來,整個任務大概曆時三天左右。”
會議室再次爆發一陣掌聲,前排的與會者紛紛向陶千和梁圓看來。
陶千一臉茫然,心裏全是些稀裏糊塗的念頭,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眾人,最後又看了看梁圓,才道:
“什麼?……我、我嗎?”
“是啊,”梁圓笑道,“我是領航員,負責駕駛飛船,而你,負責采集月球的岩石樣本,就是這麼簡單。”
“可是……為什麼是我?”陶千道。
“我們看過你的簡曆,”主持人道,“你當過大廈保安,比較適合保管重要的東西。”
這什麼跟什麼嘛!這狗屁理由也太他媽坑爹了吧?
陶千一邊在心裏麵吐著槽,一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主持人。
“怎麼樣?陶先生?”主持人道,“你去不去?”
雖說上太空一直是我的夢想,可這……我一直覺得自己這麼一個普通人,哪裏有資格說上太空這麼神聖的任務呢?這……這……
“怎麼樣?”主持人道,“你去不去?”
“這……”
“煩!你到底去不去?”
陶千看了一眼梁圓美麗的臉龐和期待的目光,他站了起來,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