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是生命的真諦;這個道理,我是從泥土裏得到的。
我的記憶是從那張模糊的笑臉開始,雖然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但是也忘不掉,抹不去。
我在一個傍晚丟失了她,或者說是她丟失了我。總之,我和澤水去後山玩,爬樹,摘酸棗,搗鳥窩,捉泥鰍……等我餓的想起回家的時候,村莊已成為廢墟。找遍整個村子,也沒找到媽媽,甚至連一個活人也沒找到。
忽然之間,我和澤水成了孤兒。而我們的親人去向不明,甚至我們都不知道他們是否活著。媽媽的笑臉那天起就存在我的記憶裏了。
我們試著去尋找他們,村前山後,沒有!鄰近的村莊,那兒的人也消失不見了!當我們在饑餓中無法前進時,我們才發現,我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和澤水太餓了,我們先前找到野菜野果的謙讓也沒有了。我們為一塊土豆大打出手。我失敗了,澤水的身高決定了土豆的歸屬。我當時想,如果是拚命的話,我還是有機會的。但為了一塊土豆,去拚命,他死或者我死,我都不願意。
我們分開了,因為那樣獲得的食物機會增加一倍。但是,也許那隻是個借口,我們都開始厭煩對方了。也許不是厭煩對方,而是我們的人生本就不同吧。
剛分開時,我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畢竟,我很善於分辨一些能吃的東西。那些豔麗的花朵,哪隻可能有毒,哪隻能食用,我總是能找到辦法去分辨。
開始時,我是高興的。我找到許多能填飽肚子的東西,我獨自享用了它們。
但是,一天後,我開始懊悔。我悲催的發現,那隻早晨見過一麵的癟瘦老狗,還在跟著我。這隻土的掉渣的老狗,被饑餓折磨的皮毛灰敗,連尾巴都是下垂的,隻有眼光和牙齒很鋒利。它不懷好意的跟著我,仿佛一直都是無意撞見的。當它發現我發現了它,它就會退走,以至於我以為它就這樣走了,再也遇不到。直到傍晚來臨,它開始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我遇到了危險,我心裏告誡自己,雖然這隻老狗是我見過的最直執的狗,但也隻是一隻狗,我是吃過狗肉的,我心裏竟然又浮起了那美味的東西。
我也不是毫無機會,在一個穀場草垛裏,我意外的撿到一把鋒利的鐮刀。我覺得我的好運要來了。
可是,看到那隻土的掉渣的老狗,毫無懼意的跟著我,一點也不顧忌我手中的武器,我又開始忐忑。
漸漸的,我開始懊悔。我懊悔,自己不該貪玩,以至於丟失了家人。我懊悔,自己不該為了一塊土豆主動去攻擊澤水,以至於丟失了朋友。我懊悔,自己不該為了那把鐮刀,從而放棄向原本鐮刀主人求救的機會。
怎麼辦?當眼前都黑下來,它還在眼前,我試圖主動攻擊它,其實我怕的不是和它搏命,而是,它並不和我搏命,它在等待,等待我這個走了一天路的小個子,等待我疲累不堪的時候,我一想到自己渾身無力,它卻要啃食掉我的樣子,我就更加恐懼了。
我後來想,我其實是個幸運兒,雖然遇到過無數次的危難,但每次都有轉機。
我的機會來了,一棵歪脖樹。在天徹底要黑的時候,我發現了一棵歪脖樹。我興衝衝往上爬,我當時的血都沸騰了。
那隻老狗受到驚嚇,好像是到嘴的美味就要飛走了一般,它變的急燥,在樹下左奔右跳,開始主動向我攻擊,我隻爬了二米高,就遭到它的攻擊,像我前麵一樣,其實我並不怕它攻擊,甚至在躲避的過程中,我還揮動鐮刀砍了幾下,它有些投鼠忌器,在硬擋了兩下鐮刀後,就嗚咽的叫了幾聲,消失不見了。
這時天真的暗了,特別暗,我都看不到太遠的地方,好在,我上樹了,我尋到一根粗大的枝條上,靠著休息,雖然我累到不想動,但心裏還記著那隻老狗。
天亮了,我竟然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當我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後怕的在自己身上一陣摸索,還好,手腳都在。一低頭,隻看一眼,嚇得我一下就掉了下去。那隻土的掉渣的老狗就在下方的地上,它整夜都離我這麼近。
隻聽“哢嚓”一聲,我就掉在老狗身上。我當時想,這下真是羊入虎口了。就在我認為自己偉大的求生曆程要結束的時候,這隻老狗卻一動不動。難道這是一隻信佛的狗?當我摔的七葷八素的身體站起的時候,我發現這是隻死狗。
地上還有些血跡,已經幹涸。我回想起昨晚揮動鐮刀的情景,難道那時候哥就幹死了這隻老狗,還讓我白白提心吊膽了一夜,連夢裏都被狗追著。
我狠狠的踩了幾腳,有些烙腳,它太瘦了,踩得腳痛。
我轉而想起了鐮刀,它掉在樹的另一側。這把鐮刀是邪惡的,當握著它的時候,我就想吃掉這隻老狗。
對,吃掉它。它原本也是想吃我的,我吃它就天經地義了。
在邪惡鐮刀下,狗頭,狗腿,狗脊梁,落了一地,隻是流血不多,它太瘦了,我有些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