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的木魚聲又響起來了。
翁黛櫻努力支著胳膊側耳傾聽。她覺得自己可能聽差了,不然怎麼將出家十多年的老尼做功課的念詞,聽成“俺把你哄”呢?
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悶得庵堂外麵幾顆老樟樹下的蟬都不叫了。定了定神,翁黛櫻才反應過來,時節不早了,都已入秋了,那煩躁了她一夏的蟬,大概都入土為安了吧。
人活一世,猶如草木一秋啊。
肋下又隱隱做疼了,她努力大口呼吸,等喘勻了,才慢騰騰的挪到窗邊,用力推開窗,頓時吹進來一口沁涼的氣息,刺激的咳嗽兩聲。
外麵正下著小雨,剛剛濕了地麵的秋葉。雨絲打著晃飄落,細細密密的,就像乳娘的針線,絲絲繞繞的。翁黛櫻雙眼迷蒙,情不自禁陷入了回憶,回憶起青春未嫁的美好時光。
她人生所有的幸福,都在那短短幾年了。之後的日子,就像噩夢,一夢噩似一夢。到如今,她快油盡燈枯了吧?二十載煎熬,也快將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過完了。
“哎呀,表嫂,你怎麼站在窗口被冷風吹?快快,冷月,冷琴,趕緊把我的好表嫂攙扶回去。”
一聲略有點尖銳的女聲打斷了翁黛櫻的回憶。她恍惚的轉過頭,就見曾經是她閨閣蜜友的蘇卿卿,還如十七八歲少女時候的模樣,嘴角含笑,眸光流轉,歲月無情,卻不曾在她的麵容上刻下一絲痕跡。
可曾以美貌聞名的自己,卻已經老了啊。
翁黛櫻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有點迷惑,又有點釋然,“是……你啊。”
語氣十分蕭索,沒有見到故人的歡喜。
“是呢,這個時候,除了我,還有誰會來看望表嫂?都是一群吃裏扒外、見風轉舵、豬狗不如的東西!表嫂為了梁家付出了多少,結果竟然把表嫂關在這個庵堂裏,死活不問!真真,我一個外人都看不過去了!”
蘇卿卿很是氣憤,主動上前握著翁黛櫻的手,看到她的手背青筋凸出,瘦的竟然沒有幾兩肉了,差點掉下眼淚,
“表嫂啊,你這是何苦?再怎麼,你也是梁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去的,索性豁出去鬧他一場,看那些侵吞你嫁妝的厚顏無恥的敗類,能怎樣?”
翁黛櫻慢騰騰的收回手,聲音輕柔,“不用了,我……已經習慣了。庵堂清淨,也適合我調養。”
“表嫂都調養了三年了,怎麼身子越來越差?”蘇卿卿一臉“我不相信”的模樣,滿是傷心悲憤,
“卿卿好容易來看表嫂一次,本來不想提。可這件事又實在關係重大,不得不說了!表嫂,你可知道,孫家二郎前兒落水,救上來沒兩天一病死了。”
“什麼?”晴天霹靂,翁黛櫻感覺眼前發黑。
“表嫂啊,孫家實在不講理啊!那二郎落水病死,關玥姐兒何事?非說是玥姐兒克了他們家孩子,要玥姐兒跟你一樣,絞了頭發當姑子呢。”
翁黛櫻的眼淚頓時如泉湧,“我的玥姐兒,好苦命!她,她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她才十六歲,經曆過幾件事,眼睜睜看著夫婿死在眼前,一條命也隨著沒了大半了!”蘇卿卿悲傷不已,
“梁家又不肯給她出頭。你那婆婆還逢人就說‘玥姐兒生辰八字雖然不好,但孫家也不是不知情,既然當初是兩邊同意的,怎麼現在鬧起來,傷了親家和氣’。你聽聽這話,連我一個外人都受不了了。”
翁黛櫻覺得喉嚨發甜,忍不住一陣咳嗽,吐出一口血來。
蘇卿卿十分驚慌,
“哎呀,表嫂,都是妹妹我的過錯。你帶發修行,不理外界了,我還將這些俗事告訴你。不過你且寬寬心,沒到山窮水盡的份上。孫家到底是詩書人家,逼死了玥姐兒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待我想個辦法,悄悄的把她弄出來。等你家大將軍從虎都回來,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