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兄台貴姓?哪裏人?”
胖少年近乎討好地對葉子安媚笑道。別人或許不認得他卻一眼便看出葉子安身上穿的青衫正是青絲陵袍,邊南唯一有賣這袍子的段家衣坊正是他家的產業。這青絲陵袍乍看上去與那些書生所穿的普通長衫並無什麼區別,隻有近了看才能發覺出細微不同來,邊南四州十八郡那些愛好賣弄詩詞的大家子弟幾乎人手一件。能穿得起這身袍子的自然非富即貴,胖少年下意識裏便將葉子安當做了某個大戶人家出來遊曆的子弟,再看他是獨身一人,想來是有些本事傍身的。
那領頭漢子看著胖少年的一舉一動不著痕跡地笑著點了點頭。他們這一夥人均是從軍營裏退下來的,後來便跟在了泗水郡郡守大人手下,平日便是幫著那位大人做些暗地裏的勾當,每逢過年時便在泗水郡境內四處行搶,這個時候出門的人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錢財,隻要不是跟朝廷或那些大門派沾邊的都不放過,每次下來除去上繳給郡守大人的,每人還能分得小二百兩。今次幾日下來便已經搶得了二千多兩銀子,再加上剛剛從那胖少年處搶來的千餘兩,已過了三千之數,若是能再從這青衫少年處弄些銀子他們兄弟一行人便好回去喝酒找女人了。隻是他也清楚,能隨身帶著許多銀子的出身也不會差到哪去,搶些商戶人家倒沒什麼,就怕遇到那些官家之人。這青衫少年既然騎著一匹價值數百兩的白嶙駒,若是官家中人就放他過去,若不是,便是他再有本事如此年紀又怎能敵得過他們這些人?
胖少年自然成了他們探路的石子。
葉子安不知道那胖少年為何會討好自己,隻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都如此了他也隻能回個禮道:“我姓葉,來自平陽城。”
聽聞也是來自平陽城,胖少年又高興了幾分,隻是平陽城裏沒有葉姓的大戶人家,想來是對方故意隱瞞了身份。那夥賊人的頭領此刻正在看著自己,胖少年使出渾身解數來試圖打聽出眼前少年的家世,隻不過葉子安根本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繞來繞去仍是沒個結果。
那領頭漢子看了半天終是忍不住了,抽出長刀,其餘人也跟著抽刀,瞬息間這座後土廟裏便多了十餘道明晃晃的刀光。胖少年見狀立刻癱軟在地,雙手緊拉住葉子安的衣角連呼少俠救命。
葉子安看了冷笑道:“原來是夥強盜,連我也想搶?”
那領頭漢子原本就心裏沒底,見到葉子安如此神態不得試探地問道:“敢問公子是哪戶人家?若是兄弟幾個聽過我就先在這給公子陪個不是了,再將公子恭恭敬敬地送出門去,若不是,還請公子交出身上銀兩來,我保證不會傷及公子性命,如何?”
“原來當了強盜還是個欺軟怕硬的貨色,就你們這樣也配做強盜?我看不如改行去做那翻人家牆角的活計。”
領頭漢子哪裏想到葉子安是這種軟硬不進的角色,不禁被激起了幾分凶狠勁:“看來公子是嫌兄弟幾個的刀子不夠快啊。”
“告訴你,我身上就一把短劍,懷裏倒是揣著八千多兩銀票。”說完葉子安便從懷裏一把拿出當初醉夢樓裏眾人送給自己的銀票,又慢慢加了句:“差點忘了,外頭馬背上的包袱裏還有塊令牌,應該是比這些銀票更值錢些。”
領頭漢子聽了怎麼不知眼前少年定是有些依仗的,那什麼令牌不去管它,眼前這一疊實打實的銀票著實讓他呼吸粗了起來,十餘人對視一眼便下了決心殺將過來,管你什麼來路若是死在了這誰還能查到什麼?大不了卷鋪蓋走人,隻要這些銀票到手了便抵得上好多年的收成了。
胖少年看著十幾人紅著眼舉刀殺過來,頓時嚇暈了過去,倒是暈倒了仍是死死抓著葉子安的衣角。葉子安拿出短劍,一腳便將胖少年踢到了木像下,眼前這十幾人與那夜四人出手路數相同,想來也是軍伍出身,隻不過看起來氣勢洶洶,比起那夜的四人來卻是差得遠了。沒幾下,那十餘人便一個個躺倒在地,或身亡,或斷胳膊斷腿地在那哀嚎,摔到木像下吃痛醒過來的胖少年看到這一切後又再次暈了過去。
葉子安提著短劍站在遍地殘肢中仿佛入定了般,那夜殺趙琨讓他太過亢奮,以至於忽略了很多東西,此時他才感受到想了起來。那夜三人的劍在他看來已經夠快,隻是比起鋒利的話跟他就相差甚遠。老頭子交給自己的無名劍訣無疑是很強大的功法,以至於讓他在見識過那三人和那兩名西越入了品的宗師後覺得天下未入品之人沒有一人的劍能比他的更鋒利。沒有了那夜的亢奮,葉子安清晰地感受到了短劍劃過長刀、切進肢體時那種異樣的陌生的感覺,原來殺人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簡單而平靜。看著躺在地上哀嚎的幾人,葉子安提著劍的右手微微有些顫抖,心裏竟隱隱了絲對殺人的反感。或許隻有麵對那夜的那些人時他才能平靜地舉起手中的劍吧,隻是在那些人麵前必定有著重重的阻撓,自己必須適應於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