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小聲道:“快看,那是幽統領。”
雖是小聲,但在寂靜的襯托下這聲響卻顯得格外大。人們紛紛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身清冷的少年在寒冬之際身上卻隻著了件單薄的衣服,衣服明顯偏大,更顯得她瘦弱無骨,那白色的單衣上還印著一個碩大的字:囚。
這樣單薄消瘦恍若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女子,怎麼可能是令行千軍,戰無不勝的統領?這樣瘦弱的身體裏究竟蘊含怎麼巨大的能量?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是人,還是神?
可也明明是這樣的境地,女子卻連眉頭都沒皺下,清冷的眼裏還兀自帶著平和,像個與世無爭的看客。這樣的風骨,又怎麼不是他們那無往不利的統領?
可就是這樣拚了命也為他們守住了家國了統領,如今,卻要命喪當場,兀自讓小人得了便宜,老天,這何其不公?
一直安靜的不像話的刑場,在她出現之後,忽然,有極壓抑的啜泣聲低低響起,這聲音越來越多,此起彼伏。
紫檀木頓住了腳步,這是,在為她流淚嗎?
清冷的眼看過去,那低頭擦淚的婦人,那仰頭使勁望天的男子眼角卻泛光的男子,還有那年老之人不住的搖頭歎息。這些,都是為了她嗎?
濃烈的刺目的陽光下,她竟笑了,這一路的艱辛,幾死幾生,這一刻,都不重要了。
“走了。”身後押送的人推了推她,突然間,無數淩厲如刀子般的目光向這方刺來,凶神惡煞的護衛咽了咽口水訕訕的收回了手。
刑台高九米,隻有唯一一方有階梯能上去,紫檀木腳下軟綿無力,大部分力量都來自於身旁架著她的人,這九米高的台階她走的很是艱難。
可再艱難,她也最終一腳踏在了邢台上。
高高的邢台上,她一眼望去,台下景象皆落眼底,沒有冰逸殷兩父女,入眼處,也不見任何熟悉的人,有的,隻有那密不透風的守衛。她掩了眼簾,靜靜的等待著。
低低的抽泣聲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下去,漸漸的,這哭聲越來越濃越來越重,在這濃烈到化不開的陽光中編織著厚重的悲涼,這空氣,壓得人不敢用力呼吸。
隨著一聲:“午時三刻,馬上到了。”這種壓抑的找不到出口的喧囂氣息忽然間撐破了,有人軟倒在地下嘶吼出聲:“不!”
“老天這是沒眼嗎?為什麼自古以來都是奸人得逞良將升天?不該是這樣的啊,不該!”
“統領,不管您是男是女,您終究是拯救了離國的幽統領,您是他的親身女兒,陛下不能這樣對你,讓親者痛仇者快,不能啊!”
百姓的呼聲突然間撐破這方空間瘋狂的向邢台湧來,隨之,暴-動開始,一直安分站在台下的百姓們在劊子手開始磨刀時瘋狂的躁動了起來,他們使勁的向邢台撲來,又被士兵無情的擋回去,跌倒在地後又迅速爬起來,那一雙雙眼睛,已經顧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隻一心看著那高舉的刀和刀下清冷高貴的人。
而一直平淡的紫檀木看著下方已經開始毆打群眾,甚至動用武器鎮壓的士兵,終於變了色,大聲道:“不要,不要過來,不要。”
然而,百姓已經顧不得她的話了,他們越是被打倒就反而越要撲上,一波一波,絡繹不絕。士兵們早已經失去了耐心,加上百姓此刻又凶猛如斯,下方已經變成了暴力對抗,受傷的人越來越多,有百姓,也有士兵。
奮勇向前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快,快救統領啊!”
很快,有突破了防衛的百姓連滾帶爬的向邢台跑來,然而,早就潛伏在四周的弓箭手哪裏容得下無知百姓在他們麵前脫逃,鐵色箭矢穿破空氣當空射來,那速度,再近的人都救之不及。
鐵色一晃而過,“嗤”的一聲,射入布衣之中,血花綻放在胸前,迷了所有人的眼。
靜,瞬間的死寂。然後,有尖叫聲四起,這血腥的鎮壓反而更加刺激了這些平常溫良的百姓,他們更加瘋狂向邢台湧來。
“拚了,我們跟他們拚了!”
牙齒緊咬,人們如同發瘋的野獸衝擊。
“不,住手!快停手啊!”高台上的紫檀木睜大了眼睛,然而她的聲音落下,卻像是與下方的拚殺隔了兩個世界,無論如何也傳不進去。
她可以毫不手軟的在戰場上殺敵,卻不願意看到手無寸鐵的百姓犧牲在自己士兵的刀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這已經完全脫離了她最初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