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穆棉這孩子就是一個悶瓜,我們老穆家幾輩都沒出過這麼憋屈的子孫,別說三棍子,就是給她三百棍子,也別想打出一個響屁來,別人能打到她左臉,就一定能打到她右臉,幸虧她出生那會我在旁邊,不然真懷疑這孩子是抱來的。”

二嬸子總是這樣說她,說她的人就像她的名字,幹啥都木木訥訥,一看就好欺沒本事,說她就像魯迅先生筆下的孔乙己,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說她永遠都活在沉默中,遲早有一天會憋屈的滅亡,她十幾年如一日不厭其煩的說著,聽的穆棉耳朵都要起了繭子。

開始的時候她還會有些抵觸,覺得二嬸子把她說的像傻瓜一樣,有時她也想提醒一句:二嬸子,你說錯了,我不是軟綿的綿,而是棉花的綿。不過,穆棉一次也沒有開口說過,她習慣了將一切隱藏在沉默裏。

後來,聽的次數多了,也就沒有什麼感覺,頂多私下裏想上一想,然後感歎一下二嬸子的強大。

因為家庭原因,二嬸子小學二年級沒來得及上完就輟學歸家,幫著大人種田做家務,從此再沒進過學校,但她嘴裏卻時常蹦出來幾句不知從哪聽來的名言名句,用來教育穆棉還有她自己的兩個兒子,比初中畢業啥都還給老師的二叔強多了。

其實不止二嬸子一個人這麼說,其他人也這麼認為,若是找個機會,讓近河村的村民給二嬸子的話投個票,保證比穆可全競選村長時還要意見統一,鐵定百分百的通過。

因為,穆棉木訥可憐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裏人說起穆棉,總是麵帶同情,這個老實巴交的孩子,爹不疼,又沒有娘愛,實在可憐的緊!

穆棉出生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這個時候的近河村已漸漸脫離貧苦,村民吃住條件越來越好,有幾家甚至住上了磚瓦房,實在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

日子好了,多少會傳出一些風聲,生活中從來不缺少希望,樸實的村民有事沒事的時候也會展望一下未來,比如村裏不少人住進了磚瓦房,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住,人勤地不懶,很快就會輪到自己的,這是一個多麼讓人心動的盼頭啊。

近河村是靠近縣城的村子,那時候他們還不懂征收擴建之類的詞,但是潛意識裏會覺得,靠近了城裏,自己是不是離城裏人進了一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沾沾光呢?要知道,雖然平同縣隻是一個很小的縣城,是一個被市裏其它縣鄙視的窮縣,但縣城以及那些吃商品糧的人,總是一種讓人仰望的存在。

於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六六年逃荒的村民攜老帶幼的陸續歸來,歡歡喜喜的過起了日子,一些流落到村裏的他鄉難民也徹底熄了歸鄉的心思,在此安家落戶,這讓近河村在穆姓和吳姓兩大姓之外多了其它一些小姓。

其中一家韓姓的住戶,一直是穆棉記恨的人家,韓家那個害了她媽的女兒,穆棉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消失。

穆棉發誓,如果有下輩子,那韓娟仍會高居自己最討厭人排行榜的榜首,就是這輩子,她也願意以減壽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四十年為代價,來換取韓娟遭報應的機會。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隨著人們搬遷定居,結婚生子,不可避免的,近河村的村民越來越多。如實說,這是一件喜事,但是,問題往往就出在“但是”上,近河村有了自己的煩惱,那就是土地的分配。

有限的土地資源漸漸不能滿足村民越來越多的需求,或者是他們擔心以後不能滿足,因為近些年出生的孩子實在不少(較之以往的情況下),照這個勢頭下去,土地早晚會不夠分。

這怎麼能行?在這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眼中,土地就是生存的根本,沒什麼也不能沒地!

所以,分地問題成為不可忽視的難題。在穆棉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1987年,新的分地方案開始實施,誰家生了兒子,分地一畝,誰家生了女兒,那對不起了,分地七分!

很不幸,穆綿是第一批照著新政策分地的人,當穆棟才抱著新生的穆棉得到分來的七分地時,他心裏對女兒出生所帶來的一點點喜悅也幾乎消散殆盡,寬而有力的大手捏著穆棉的小臉,不小心留下了兩處清晰的紅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