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璿全身僵硬,她幾乎是被鍾子昂硬拖下車的。
即使在監獄裏過了暗無天日的五年,周璿也不會忘記這個地方,因為,這是她周家的原來的房子所在的小區。
而眼前這一座別墅不是她家住的,卻就在她家的對麵,是當年鍾子昂帶著孫蕙回W市之後,在孫蕙的身世揭開後,而她父親周喬拒絕認這個私生女進家門的時候,鍾子昂用兩倍的價格讓這個別墅的主人乖乖的把房子賣了,然後重新裝修,無論是外觀還是內部結構,都幾乎和周家大宅類似,讓孫蕙住進去的。
他明知道孫蕙的身份讓她全家尷尬,也知道那個女人的存在讓他們全家難受,可他不管不顧,強硬的為那個女人撐腰,讓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看到這座別墅、看到那個女人,就不由得痛苦,可他就是要讓他們痛苦,隻因為他覺得他們對不起她。
這件事就可見鍾子昂的為人,多麼睚眥必報,又是對於他認定對他好的人、幫助過他的人是多麼大方。
可是,她沒幫助過他嗎?她們周家有誰對不起鍾子昂呢?在鍾家最難的時候,是她周璿,是他們周家始終默默地坐著鍾子昂的後盾,可是鍾子昂又是怎麼對待他們周家人的呢?
他以為,他覺得,就這麼主觀,可笑的,他毀了她,毀了她們全家!
周璿的心一瞬間被恨意攻占,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因為過於激動而發紅,他怎麼能、怎麼敢,自己才前腳離開監獄,他就後腳把自己帶來這裏?
即使知道自己現在硬抗根本不是鍾子昂的對手,她也依然沒有動,僵直得站在門口,冷聲對鍾子昂說:“我不進去。”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很慢很慢,用足了全身的力氣,說了今天再見到鍾子昂之後的第一句話。
鍾子昂終於贏了,周璿破了功,無法再對著他無動於衷。
可是周璿卻不知道,此時的鍾子昂卻沒有勝利的感覺,他的第一感覺竟然是周璿的聲音怎的這般沙啞?
是的,曾經的周璿自小聲音甜美如百靈鳥,長大後又是主攻聲樂,嗓音別提多好聽了,可是怎麼五年不見,她連聲音都變得粗噶沙啞低沉,再不複當年的甜美動聽?
鍾子昂走神了,周璿卻誤以為那是無聲的對她施壓,她也不在意,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她本打算隱忍的、一步一步慢慢來的複仇計劃徹底破功,她放棄了曲線救國的原設想,哪怕毫無勝算,也已經決定義無反顧的跟鍾子昂硬扛。
以卵擊石就以卵擊石,輸就輸,死就死,縱然不甘心,可痛痛快快的鬧一場再去死,也總比這麼憋屈著窩囊著要好受。
周璿的恨意戰勝了理智,她承認自己衝動卻不後悔,她就這樣一言不發冷著臉肅立在門口一動不動,她做好了跟鍾子昂開戰的準備,卻不敢回過頭去,因為背麵那一側,正是曾經她的家。
曾經的周家大宅,有她最喜歡的玻璃花房,種滿了清新怡人的茉莉花,有母親最擅長衝泡的咖啡,還有陳大叔烘烤的巧克力餅幹,爸爸最喜歡的西湖龍井茶的香氣,抹茶味的茶點……
周璿控製不住自己的腦海裏去泛起陳舊的回憶,一邊是昨日的美好,一邊是心頭的劇痛,是啊,都過去了,那些美好的,讓人向往的曾經,如今都隻能存在於幻想之中,父親已經不在了,母親躺在療養院裏,家裏那些人……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眶因為過度的隱忍而變得發紅,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克製住自己不要發抖不要落淚,讓自己站穩了,別在這個罪魁禍首麵前丟人。
鍾子昂倏然警醒,周璿那全身上下滿溢的恨和怨讓他一凜,瞬間收回了發散的心思,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握住周璿的手臂將她拖了進去。
周璿死命掙紮,鍾子昂緊緊抓住,瘦的弱不禁風的周璿哪裏是鍾子昂的對手,何況他的手勁那麼大,抓得她生疼,周璿幾乎是被他拖進去的,而這一掙一紮之間,周璿進了大廳,鍾子昂突然放手,周璿差點一頭撞在桌角上,鍾子昂一驚,趕忙扶住了她,等周璿頭暈目眩得站穩發現鍾子昂扶著自己肩膀的手,又惱怒的將他一把推開。
鍾子昂卻並沒有發火,隻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輕聲說:“她走了,你總算是她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送她最後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