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談話,以羞辱的方式開始了。
公司的會議室,向南和謝一一分別坐在長方形辦公桌的盡頭,兩側是公司合規部門的工作人員。
年輕的合規部門職員錢湧拿著一張張發票,正在向謝一一發問。
“這張299的發票,標注的是禮品,能具體說下是什麼禮品?”
“請問,發票事由上,怎麼寫的?”
“給造型師秦麗的見麵禮。”
“對。我記得送了一支口紅。”
“可是《最後的七日》的造型師最終定的不是她。”
錢湧拿著發票,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抓到了謝一一的把柄。
這樣的“談話”已經進行了三天。雖然整天坐著,但謝一一比拍攝的時候還累。為了《最後的七日》,她當時每周飛北京,不停見人,打車票、飛機票、餐飲票、各種伴手禮,不計其數的發票,現在對方一張張跟她對,合法理,但不合情理,擺明了就是要把謝一一往死裏整。
“當時人家之前給我們出了設計圖,還根據導演的意見修改了兩三稿,態度很好,特別認真。事後沒用她,我送人家一點兒禮品,表示感謝,金額也沒超過公司章程規定的三百上限。”
“按照這個邏輯——”錢湧拿起一疊發票,在空中甩了甩:“這裏有很多像秦麗一樣的送禮對象?”
謝一一內心冷笑,錢湧不就是想說她捏造送禮對象麼!嗬嗬,也太小看她了,會占公司299的便宜?他們不嫌丟人,她還覺得掉價呢!
謝一一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一份文檔,向眾人展示:“這是秦麗當時發過來的設計方案,修改稿,都在這裏了。”
錢湧看了向南一眼,向南點了點頭,錢湧清了清嗓子:“謝經理,我們無法確定這份文件的真實來源。”
“歡迎你們去核實,這份文件是否在3年前創建!我相信,為了查明真相,你們有這個技術手段!”說到最後,謝一一幾乎是諷刺的口吻。
錢湧拿起電話,盯著謝一一:“謝經理,這樣,我們這裏也提前找到了秦麗的聯係方式,找這位秦老師求證下吧。”
謝一一呆住了,看著錢湧。
錢湧卻把她的表情解讀為心虛,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表情:“謝經理,這個電話,打還是不打呢?”
“如果你們不嫌丟人,我無所謂。”
錢湧很快撥通了電話:“錢老師,您好。”
“哪位?”
“這裏是‘無形製造’合規部門錢湧,我司正在對《最後的七日》項目進行審計,有一張299的發票,報銷事由上寫的是贈送給您的禮物?”
“啊……對,是有這回事,怎麼了?”
這下輪到錢湧愣住了,他剛想說“沒什麼”要掛電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向南突然開口:“秦老師,您好,我們這裏有個小小的疑惑,為什麼3年前送的東西,您可以這麼快想起來?”
“記憶力好也有問題?”
“我們是上市公司子公司,所以財務上比較麻煩,還請諒解。”
“因為當時那支口紅限量版,特別難買,我和《最後的七日》的製片人抱怨過,她是有心人,記下來了,而且在我們沒有合作的情況下送我。我們圈子,向來都是有事有人,無事無人。像我這樣沒被導演看中的沒名氣的小造型師,她還能記得我一句話,你說我印象深刻不深刻?”
掛了電話,向南發現,謝一一倔強中帶著得意地看著他,一如當時他要插隊,謝一一拚了命也不讓的樣子。
如果不是敵對陣營,向南幾乎要佩服她了。他一直覺得影視行業是法外之地,世道好的時候,業務部門十分強勢,為了拿下單子,有很多騷操作,簽好的合同視若無睹,出了事,甩鍋給法務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