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將孩子緊摟在身下,閉緊了眼睛,等待著馬匹踐踏在身上的那種撕裂的疼痛。但是,下一秒,她卻感覺自己的腰猛地一緊,突然雙腳離地,失去了平衡。猛然睜眼,隻看到一條長鞭裹住了自己的纖腰,一道強勁將他們拋向一側。
蘇景和孩子滾落在一側的草地上。草地綿軟,二人隻是輕微的擦傷。孩子的母親撲了過來,抱著孩子嚶嚶哭泣,慶幸劫後餘生。經曆了這一場驚心動魄,任是蘇景這樣的沉穩,不被驚得雙腿發軟,半天站不起來。
正愣神間,一條長鞭垂在自己麵前,蘇景下意識抓住長鞭一掙,站了起來。茫然抬頭間,隻看得見高頭大馬上那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收回長鞭,馬兒輕輕地揚著蹄,不耐煩地來回踱著。
“你沒事吧?”那人問。
“還好,就是嚇得腿軟!”蘇景拍拍身上的灰塵。
“哈哈!真是個有趣的小孩。看你這模樣不過十六七歲,你真的很勇敢!”男人的笑聲極為好聽,蘇景不由得揚起頭,就這一眼,蘇景便徹底呆住了,那人麵容不過二十歲上下,五官輪廓分明,讓人忍不住想用指頭繞著額頭、鼻梁、還有嘴唇輕輕走一圈。蘇景看得呆了。
那人深深看了蘇景一眼,輕輕一笑,一夾馬肚,便策馬揚鞭,遠遠離去了。而那一眼深若沉潭,仿佛要看進蘇景的心裏。
就這麼一瞬,蘇景竟下意識地擦了擦臉上的灰,又攏了攏零亂的長發。額,剛才自己一定醜極了。
在美好的事物麵前,人總會自慚形穢。就像當初,蘇景從來不敢靠近別墅下的那個男孩子,當然,她也沒有機會靠近,直到現在,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十五歲的青春懵懂,不一定是真愛,但絕對是美好的回憶,也是最純的情感。
混亂的人群又漸漸恢複了平靜,隊伍又恢複了開始的那種死氣沉沉。
不同的是,蘇景的流浪路上多了幾個伴——小孩和他的娘親。
其實蘇景並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方,但是災民走的方向,定是遠離災難的方向。
天漸漸地黑了,蘇景和母子倆及一幹難民在一個破廟停下了腳步,準備在這裏湊合一晚。蘇景包裏有盒麵包,一路上不敢掏出來,這會兒趁著光線不明,身子朝裏側著,在包裏掰下一小塊,悄悄遞到母子麵前,並做了個“噓”聲。母子倆意會,低頭塞進嘴裏小心地嚼著。
破廟裏三教九流都有,蘇景不敢睡,隻靠著牆頭假寐。旁邊幾步遠有人在小聲說話。
“今天那陣仗看到沒?前方打得厲害!”一個聲音做出一副天下事我皆知的語氣。
“真的?這都打了快一年了,啥時是個頭啊!”
“你知道不?老子都被兒子趕下台了,現在兒子在前方自己當皇帝了!”說到皇帝二字時聲音壓得更低了。“今天那個領頭的,就是新皇帝的堂兄,好像是個什麼郡王,看這情形,郡王都親自上陣了。”
“真的啊?你咋知道這麼多?”另一人好奇。
“好了,別說了,說多了,小心……喀!”一陣悉悉索索後,破廟徹底安靜下來。
那男人竟然是個郡王?蘇景有些好奇,不過剛才那兩人的話也不足為信,一個難民能知道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