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愕然。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多少次午夜夢回,她滿臉淚水從睡夢之中驚醒。人家都是有父親有母親的,其樂融融的一大家人,她隻能在祖母和祖父的膝下長大。曾經她是那樣的思念父親和母親,偷偷哭過很多場。
她安慰自己說,父親和母親都是英雄,他們深深地愛著她,若非國家的特殊任務,他們絕對不會丟下她一個人。可是現在,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她的奶奶當著許多人的麵,親口告訴她,她的父母沒有死,他們是去執行一個特殊任務。他們回歸的時候,她有了一個比她小五六歲的弟弟。
是什麼樣的特殊任務特殊到拋棄幼小的女兒不聞不問,卻能在執行任務的同時有生兒子的閑情逸致?甚至,連個招呼都不打?間諜活動嗎?不,並不是這樣的。葉瑾不是小孩子,不至於輕信到相信這個。葉家人根本不適合當間諜。
那麼多年過去了,葉瑾一直沉浸在父母英年早逝的悲痛當中。她是那樣熱衷於繼承父母未竟的事業,甚至分不清楚她究竟是更喜歡那事業本身,還是為了她父母的愛屋及烏。
現在,她的父母在闊別多年以後,突然間回來了,說是給她的驚喜。他們的手中,緊緊牽著不肯放手的,是據說和她同父同母的弟弟。她能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他們對弟弟深深的愛。他們才是吉祥快樂的一家人。她隻是個多餘的。
而看葉奶奶、葉家爺爺和其他人的神情,他們竟然都是知情的。這麼大的事情,獨獨瞞著她一個人!
葉瑾並不知道,在她的父母打算回歸光明正大回歸家庭之前,曾經考慮過是否提前告訴她這個事情。其中依稀有人提過她可能會一時無法接受,但是很快就有人說;“既然如此,那就把這份驚喜放在她的生日宴會上吧。小瑾那麼乖巧懂禮的一個孩子,在生日宴上是絕對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說出什麼過激的話來的。我們順水推舟、趁熱打鐵地將事情確定下來,她縱使有什麼情緒,日後也就不好意思再說了。”
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所以,才有了這日生日宴會上的一幕。
葉瑾一時呆住了。她心中有萬千情緒,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而到場的賓客,驚訝之餘,卻已早是掌聲雷動。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原本被認定死亡多年的葉瑾的父母,突然死而複生一般,出現在葉瑾的生日宴上,還給葉瑾帶回來一個弟弟。葉瑾一下子有了三名親人,這是多麼令人振奮、讓人慶幸的事情啊!
掌聲雷動中,葉奶奶一臉慈祥,輕輕地笑著,聲音卻是不容辯駁的:“這是我們精心策劃,給予你的驚喜。孩子,喜歡嗎?”
因葉瑾猝不及防,長久的沉默,久經風浪的葉奶奶含笑圓場:“這孩子,她有整整十幾年沒有見過她父母了,她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的父母不在人世了。如今她一時間聽到這麼大的驚喜,一定是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所以老娘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驚喜!”很多年後,在網遊中叱吒風雲的大姐大阿瑾姑娘翹著二郎腿,滿臉戾氣向著坐在她對麵的男人說道。她仍然紮著一個幹脆利落的馬尾辮,她的皮膚依舊是光潔有彈性的,但是她的目光中卻似彌漫著無盡的悲傷,很是滄桑的感覺。
當然,這都是許多年後的事情了。當年在生日宴上的葉瑾,隻曉得驚叫一聲,奔下台去。她的水晶鞋鞋跟太高,她奔跑時候很不適應,她在蹩了一腳後,索性將鞋子脫了下來。
她狂奔的方向儼然是宴會廳的門口。門口處,她那深愛著兒子的母親見她不顧儀態一路奔來,生怕嚇壞了兒子,皺了皺眉頭,將兒子不著痕跡地護在身後。她那同樣深愛著兒子的父親倒是很注重她的感受一些,遲疑了一下,露出一個倉促的笑容,站在原地迎接她的擁抱。
“小瑾……”他有些遲疑地叫道,因太久沒叫過這樣的名字,倉促叫出來的時候,竟是那樣的幹澀,隔膜盡顯。
葉瑾卻似乎沒看到她的父母那般,踉踉蹌蹌地從她父母身邊經過,衝出宴會廳的大門去了。
“情況有些不對。”小笨熊神色嚴肅地對井說著,“我們最好出去看一看。”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卻不止他們一家。李承彥作為葉家暗中許可的葉瑾的未來夫婿候選人,看到這副場麵,也不免有些吃驚。他盯住葉瑾遺落在地上的水晶高跟鞋,遲疑地看了一陣子,終於選擇走出去追葉瑾。
比他們兩家行動更快的是沈君棠。他已經用手機聯係到了葉瑾,此時正在反複勸說著她:“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你那麼想念自己的父母,如今他們平安歸來,還給你帶了一個弟弟,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嗎?你怎麼突然會這樣的反應?”
葉瑾從來都被教導著彬彬有禮。而這一次,她粗暴無禮地掛斷了電話。她實在很有幾分心力憔悴。她把沈君棠當哥哥看待,但是他卻暗暗對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打算泡她;她從小就和沈君棠一起長大,她以為她跟他同病相憐,可是到頭來,連他也在大聲譴責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