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初春,忠勇侯府。
太陽已高高升起,侯府上空卻籠罩著一片慘淡愁雲。世子夫人居住的"翠微苑"裏,幾個有年紀的仆婦正低聲指揮著小丫鬟進進出出、端茶送藥。眾人皆皆屏息斂氣。打起十二分精神辦事,不在這個關鍵時候觸主子的黴頭,一不小心丟了性命。
廊下的紅漆柱子旁,幾個郎中模樣的人正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什麼,不時的搖搖頭,發出幾聲歎息。
靠牆的一株早梅先前還開得旺盛,如今卻悄然萎謝,落地無聲。
瘦梅映照的軒窗中,暖風陣陣輕飄而來,室內還籠著地龍未曾撤去。
九尺寬的撥步大床上,一個三歲小人孤零零的躺在厚實寬大的淡藍色錦被中。
他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不時抖動,雙頰赤紅,嘴唇幹裂,緊握的小手讓人覺得他正處在痛苦煎熬之中。
呼出的氣息滾燙灼熱,鼻翼周圍也被這熱氣烘的通紅,不時的扇動幾下來緩解鼻腔內的幹燥。旁邊伺候的丫鬟不停將他額頭上烘熱的冷帕子換掉,仍不能降低這個瘦弱小人的體溫。
床邊坐著一位纖瘦的美麗少婦,釵環皆卸,脂粉未施。看向孩子的眼光充滿哀傷、流連和不舍。
她眼睛又紅又腫如四月的桃子般。手裏握著一方素帕,捂著雙唇嗚嗚咽咽壓抑的哭著,尖尖的下巴在素帕後若隱若現,顫動的肩膀如峭峰般瘦弱突起,見者生憐。
床上躺著的男孩正是侯府如今唯一的嫡孫:劉煜。看著孩子垂淚不已瘦弱女子的則是劉煜的母親,忠勇侯府世子夫人:沈薇。
劉煜已經三天三夜高燒不退,京城中有名的郎中都請了來,診脈後皆束手無策,從今天早上開始,小劉煜更是牙關緊閉,喂不下藥去。侯爺一怒之下摔了茶碗,將郎中們全部轟出屋子。侯夫人按品大妝,親自進宮求見慶和貴妃,希望能請到德高望重的太醫院醫正前來醫治。
忽然門簾掀起,大步走進一位男子,他大概二十五六歲年紀,高大健壯,穿桐色家常繡江海暗紋長袍,一頭墨發攏在頭頂用銅箍固定。
麵色黑冷,周身充斥著怒氣,來到床前關切的看著男孩,用常年習武的大手撫上孩子的臉龐,孩子身上的熱氣立刻透過他手上的老繭,一路向上灼痛了他的心。好似膽怯般的收回手掌,十指竟有些痙攣,緊閉了雙目不讓淚水湧出。
此人正是自小習武、十五歲上戰場殺敵無數的少年冷麵將軍,從來隻流血不流淚的鐵血漢子,忠勇侯府世子:劉青彥。
他與沈薇感情一般,對這個嫡子卻是十分疼愛。三歲的劉煜活潑可愛,五官十分肖像自己。圍著他叫爹的時候心中的幸福無以言表。
如今卻躺在那裏人事不知,京中有名的郎中都請了來,診脈後皆是搖頭。孩子如今已是吃不下藥,高燒又不退,難道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愛子痛苦死去?!他搖搖頭,心中難以接受。
沈薇看著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丈夫此時痛苦傷心的模樣,心中更加悲涼。她頭胎是個女兒,為此婆婆做主給夫君納了一房小妾,自己隻有抱著孩兒哭的份,哪敢反抗。
月子裏沒有養好,留下體弱的毛病,兩年後懷了煜哥,雖百般調養,勉強生下,卻也是個體弱的。所幸是個兒子,老爺老太太欣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