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夏小樓緊緊地握住電話。
胸腔中有一股無名的邪火往上蹭,嘴角卻無法遏製的向上揚,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泄露出半點欣喜,夏小樓刻意露出嫌惡的表情,陰陽怪氣的送給顧大少爺兩個字:
“……做夢。”
“好冷酷無情的小姐。”冷酷無情你妹!夏小樓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立刻變身為內功高強的武林高手,用歪門邪道的獨門武功透過電話線把顧紀年狠狠弄死!
殘暴而血腥的想法如同無數隻脫韁野馬在內心咆哮,夏小樓終是,抬起下巴,冷豔高貴的說:“好了,顧先生,我困了,要休息。”嘴角揚起惡劣到了頂點的弧度,補一句:“你也,洗洗睡吧。”
掛掉他的電話。夏小樓有些孩子氣的想:總算出了口惡氣。
還好掛的快,不然她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從客廳走向臥室,夏小樓將整個人摔進柔軟的床鋪裏,卻望著天花板睜開了眼。
隻因為顧紀年一句“我想念你”,夏小樓很悲慘的發現自己好像是在失眠。
顧紀年喜歡溫順的女孩。為此,夏小樓一直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做人,將她身上所有憤世嫉俗的戾氣小心藏好,不叛逆,不乖張,然後,此時此刻夏小樓體內所有的叛逆因子已經無法阻擋,就要衝破她的身體,破繭而出!
從床鋪中一個鯉魚打挺奮起,夏小樓衝動地跑到電話前,撥著異國的號碼。
音訊的電流穿越了千山萬水,來到他的身邊:“顧紀年,你剛才,說的想念我的話還算不算數?”
電話那頭的顧紀年好像笑了:“……嗯。”
“我要回來,現在,立刻,馬上!”夏小樓還隻是個孩子,縱使被大多數優秀的藝術家認同為“天才設計師”,擁有難得一見的天賦。
——她仍然是個孩子。
“你要等我!”這句宣告,充滿了獨占欲與年少的驕傲。
她的離經叛道,她的獨占欲,他引誘,他縱容。
……
時光如泛黃的老舊照片般,晃晃悠悠的倒轉著。
年少輕狂,浪漫到讓人覺得瘋狂的記憶,是夏小姐在17歲生日的時候,隻因顧紀年一句“我想念你”便放棄了英國人對她身為華人設計師最高的禮讚——WHA頒獎典禮。一點猶豫都沒有,訂了最近的機票,連夜從英國飛回國。不計任何代價的,拋棄所有的功成名就,奮不顧身的回到顧紀年身邊。
夏小姐年少輕狂時做過的事情會不會為了因為二度愛上同一個人再上演一次?
答案,是肯定的。
縱使換了一個世界,換了一個容顏,他仍是他,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要他還擁有吸引她的特質,她依然會對他鍾情……
於是,鼓起勇氣,再一次對他告白。因為覺得這是最後的機會。
站起身來,邁開步伐,軟皮鞋跟與地麵的摩擦,發出“嗒嗒嗒”的聲響……
小家夥開始奔跑了,朝著有他的方向。
“魔王大人,”?紀年愛羅的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低眸一看,原來是夏小樓緊緊抓著他的手。“如果我努力為你身為一個好女人,你會愛上我嗎?”?
冷峻的魔王沒有開口,隻禮貌的抽回了手。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夏小樓覺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望著他,眼眸深處有樣東西徹徹底底碎掉了。
“如果我努力呢?很努力很努力呢,你會不會有一點點的喜歡我?”
“不會。”紀年愛羅拒絕時的表情與語氣都很溫和,還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淡雅與沉靜。
那一天的夏小樓恍若陷入了可怕的夢境,仿佛風過了無痕,水流激蕩起千層浪。
看來沒有她,他一樣會過的很好。
這樣的想法,讓夏小樓覺得又痛楚又憎恨。
“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愛你,你卻不可以愛我呢?”比風還輕淡的呢喃。
紀年愛羅一聽,眼中露出一點驚痛,隨即又恢複了平靜:“為什麼?你不知道為什麼?”
“是因為你的身份嗎?”?
紀年愛羅微微抬了抬下巴,表情流露出一抹殘忍:“不,是因為你。”
空氣仿佛在刹那間停滯住了。
一瞬間,內心的暗湧排山倒海而來,壓抑的痛楚讓人無法忍受,夏小樓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哈,原來……就是你。
一直都是你啊,顧先生,隻是你已經不要我了。
為這,她的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整個人頓時有了種陰森的味道。她眯起眼睛,勇敢的直視著紀年愛羅,“你會後悔!”聲音冰冷,僵硬的似不帶任何感情:“紀年愛羅,我會讓你後悔你今天的所作所為。”
狠狠地瞪著眼前優雅卻冷峻的男子,夏小樓拚命壓抑著即將湧出眼眶的熱淚,聲音沙啞顫抖,卻堅定:
“我什麼都可以忍受,也可以失去任何東西,除了你。我愛你。”
紀年皺眉,似乎對夏小樓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驚訝。
“但是……你明明叫顧紀年,卻說你是紀年愛羅。”夏小樓聲音空洞悲傷:那麼……我們曾相愛過,你是在騙我,還是我在騙我。
顧紀年縱使有固定的女伴了,但他至少沒有拋棄她,不會忘記她。
而紀年愛羅……他是帝王。他和顧紀年不一樣,他擁有有一個帝國,有一個美得傾國傾城的妹妹,Pain。那個妹妹,據說是即將會成為國母的,斯亞特魔王大人的未婚妻子。
夏小樓的從小堅定的夢想,從小的心願。
就要由另外一個女人實現了。
因此,在離開他之前,她說出了告白的話,她的心中還心存妄想,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顧紀年,他不會對她的告白,無動於衷。哪怕是生氣,哪怕是嫌棄。
可是哪一種,都不是眼前的人所表現的這樣,徹底的漠然,徹底的冰冷。
她說,我愛你。
他說,我不相信。
“你原本……也是愛我的,顧紀年。”隻是,和她的愛,很不一樣。
又是顧紀年。
不是他的名字……
這句呼喚,徹底的粉碎了魔王大人心底最後那一抹心軟。斯亞特帝王的目光如嚴冬般堅定,有著天生王族的傲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底竟有了陰影:
“我哪一點像你的顧紀年?”
“哪裏都不像。”夏小樓盯著他,說出了一個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笑話:“可無論發生過多少事情,無論你忘記我有多徹底,最後你一定會愛上我。因為你有愛我的本能。”這樣倔強的說完,魔王大人卻沒有回答她。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少女突然鼓起了勇氣,走近他,在他的跟前站定。
哪怕是最後一次也好。
夏小樓靜靜的,專注的注視著紀年愛羅,眼前的人,真的隻是一個披著顧紀年皮相的,陌生而冷漠的男人了。
而她,在黑暗中,觸摸他的臉。
目光專注而憂傷,像是透過眼前的人,思念著另一個人。
那樣的深情哀傷,又那樣的絕望。
紀年愛羅眼中的冰瞬間破碎,發出悲愴的聲響。
原本Pain告訴他,他發現事後又圈養起的小寵物,那麼堅強,和斯亞特的女人那麼不一樣,不畏懼他,接近他,討好他,竟是把他當做一個叫顧紀年的替身,他還不信。
那一天,Pain提出用將她調入宿舍中離開他來試探出夏小樓的真心,根本不願意做無聊的事情的魔王大人更是不屑一顧。
他親自挑選的小寵物,將來養大了,就是屬於他的。
紀年愛羅從不懷疑,夏小樓是為了成為他的,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過去,不在乎她來自哪裏,不在乎她曾經喜歡過什麼人。
她隻是他的小寵物而已,屬於他。
但是Pain是誰?他的妹妹,魔族的公主,高傲固執的脾性和他如出一轍,在他不知道的時刻,原來Pain早就計劃好,要讓夏小樓調入學校住宿舍。
紀年愛羅本感到不悅,但是也沒有更大的反感……
因為他看見夏小樓的眼底,還是有淡淡的欣喜的,也許是的,身為斯亞特的小人類,很快的融入這裏,學會生存,學校是最合適不過的地方。
盡管她的眼底也有濃重的不舍,他以為那是她對他的依賴,但更多的,該是對要努力適應斯亞特,適應米塵學院,變成強者的勃勃野心。
這才是他所需要的人。
因此,他為她做出決定。
而她,要求他陪伴她一天,出門,逛街,談心,什麼都很好,他答應她。
一切都很順利,也很好。一路上,魔王大人的心情,也是愉悅的,甚至在最後,她要求他扮演所謂的執事,他也破天荒的答應了。
看見她露出像小雛菊一樣的笑容,他想,她的要求,他無法拒絕。隻要她開口,隻要她需要他。
但是有很多細節,被刻意的忽略了。
比如,路上的一係列事件,夏小樓都像是演示了無數遍般的熟練,包括和他相處。
偶爾,她會露出像某種溫順小動物一樣渴求的眼神,他仍然以為那是依賴;偶爾,她會對他的反應露出一個如花瓣迎風柔軟綻放的笑容。
很溫暖,卻很寂寞。
她好像在思念著一個人,用從她胸腔裏化出來的柔情,那樣的溫柔,卻有震碎人心的力量。而他,也再次感受到當初讓她差點死在妖之森的痛意。那麼這糾結著的悲傷情誼,究竟是在心動,還是在……奢望著什麼呢?
“吻我。”她說。
表情蠻橫,聲音裏卻有一種非常不易讓人察覺的害怕與小心翼翼。
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他真的將自己的唇貼在了少女如花瓣柔軟的唇上。
甜蜜的,親昵的互動。
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的眼底,感情太深刻,讓人感覺到悲傷。
那樣刻骨銘心的感情,絕對不是給他的。
他知道。
更失控的是,他對她的感情,似乎不是他自以為的“主人與Maid”的單純關係。
他對那個不知名的人感到嫉妒,更恨不得扯過夏小樓不堪一折的身子,要她別用那種目光凝視他,心中,卻想著別人!他就是他,紀年愛羅,斯亞特的帝王,不是任何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