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騎著駱駝,不時的望向丁淺語幾眼,欲要搭訕幾句,卻又顧慮楚優辭那張黑臉麵具,有些畏縮。
楚優辭象沒看到這一幕情景,隻坐在駱駝上,閉緊嘴唇不發一語。
夜更深,風愈寒,丁淺語幾乎快要撐不下去。
這時候,胡風終於叫大家停下,他找了一塊避風的地方,在沙丘後搭起了幾頂帳篷。
楚優辭也下了駱駝,在離他遠點的地方,搭起了另一座帳篷。
丁淺語看著她有條不紊的做著這一切,心裏充滿了敬佩,她一直認為,現代人有多麼多麼聰明,到了古代,卻發現自己一無用處,怪不得從小到大,語文書上總是說什麼什麼“體現了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
她從楚優辭身上看到了什麼?勤勞,忍耐,智慧,而她,還是一個金尊玉貴的貨真價實的公主。
楚優辭將駱駝圍在帳篷前,在帳篷前生起了火,又在火上架起了一口鍋,將牛羊肉一塊塊扔進去,又扔進一些鹽巴和薑,還有幹辣椒和幹蔥。
不一會兒,空中裏便飄起了濃濃的肉香和蔥薑的香味,丁淺語坐在火邊,嗅著這種香味,看著忙碌的楚優辭,心中湧起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感。寒冷和不適早已遠去,渾身暖洋洋的,十分愜意。
楚優辭走過去,欲招呼胡風他們過來吃點東西,卻發現他們也早已架上鍋煮上了,她客氣了幾句,便又折身回來,在丁淺語身邊坐了下來。
吃了幾塊肉,又喝了兩碗湯,丁淺語心裏更覺舒暢,楚優辭催她進帳篷去睡覺,她卻執意不肯,一手抱著膝蓋,一手指著天上道:“你看,大漠的星光好象更明亮呢。”
楚優辭朝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見深藍色的天空中,鑲嵌了無數顆閃閃發光的或碩大或渺小的星星,璀璨奪目,一顆顆仿佛帶著極強的生命力,在空中跳躍著、閃爍著。
她深深吸了口氣,眼裏帶著一絲少見的純真,喃喃道:“的確很美,我已經許久沒有去注意過這些了。”
丁淺語眼裏泛起奇異的光彩,興奮的道:“沙漠在我心裏,一直就是神秘的浪漫的,它是我的夢想,是我夢裏無數次出現的場景。雖然下午的時候,真的是生不如死,但此刻,我依然驚歎於造物主的神奇,大自然的玄奧。”
楚優辭低下頭,望著她,她的臉龐在這大漠的明亮星光的輝映下,竟有種出奇的奪人心魄的美,楚優辭呆呆的望著她,忍不住道:“星空很美,你也很美。”
丁淺語笑得眼睛彎成新月形,看起來甜蜜又俏皮:“真難得,你也會說這種話,還說得這麼好聽。”
說著頭一偏,居然枕在了楚優辭肩上。
楚優辭身子一僵,下一刻又放鬆下來,她現在好象也已習慣丁淺語偶爾親昵的舉動,輕聲道:“沙漠在你眼裏是旖旎夢幻的,在我眼裏,它卻是殘酷荒涼,沒有生命力的,當然,它也是豪邁的。”
丁淺語閉上眼睛,聲音裏帶了些憂傷:“那是因為,你看什麼,都喜歡去看它不好的一麵。優辭,你心裏有很多創傷,是不是?”
楚優辭咬緊下唇,眼神暗淡下來,不再說話。
許久,她才淡淡的道:“好了,夜深了,我們去睡吧,”
丁淺語頭從她肩移開,一雙如星光般燦爛的眸子,帶著一絲溫情,瞬也不瞬的望著楚優辭,忽然,她的頭湊過來,溫軟的雙唇在楚優辭的眼睛上吻了一吻,柔聲道:“優辭,不管曾經有些什麼事,什麼人傷過你的心,但是,你要相信,這世界上,總會有人能讓你感覺到溫暖的。我去睡了。”
說著,她站起來,掀起毛氈,走進了帳篷。
楚優辭整個人卻象被定住了一樣,僵坐在那裏。
火漸漸熄滅了,夜風變得更加肆虐凜冽,楚優辭的頭腦慢慢恢複了思考,那柔軟溫暖的觸感卻似乎還留在她的眼睛上。
“這世界上,總會有人讓你感到溫暖的。”
誰會讓她感到溫暖?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三歲時,不小心看到的母親和叔叔摟抱在一起的畫麵,閃過奶奶為了給叔叔爭權利嗬斥父親的凶態,閃過太子哥哥死時扭曲的表情,閃過她裝傻時,父皇歎息流淚的神情。
在這空曠的沙漠裏,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想流淚的衝動,她仰起頭,望著那片遼闊的蔚藍的星空,努力的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許久,她咬了咬牙,彎腰進了帳篷。
這神思紛亂的時刻,她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狼一樣鋒利的眼睛,在黑夜裏一個角落閃閃發光,正盯著她們的這座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