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仙神殊途
這段往事，自無痕口中幽幽說來，不禁令眾人似回到了千年之前的仙界，與黑山老妖相爭的驚心動魄、落霞泉畔休養生息時的愜意逍遙，仿佛盡在眼前。
“這麼說來，難道有翼布下失仙之陣，吸取眾仙之力，更進而想讓整個仙界為他所用，目的是為了打開仙神之門？”沉默良久，衛風終於開口。
無痕黯然點頭，“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最後要去的地方，就是落霞泉。”
“雖然現在已知道他的意圖，但我更覺得奇怪的是，失仙之陣早已被封存於神界，有翼又怎會掌握施展之法？”段青道。
季洋道：“那就要問他自己才知道了。”
“搞了半天，他不過是要打開仙神之門啊。哼，想要成神，還真是無聊之舉。”秦浩也開了口。
“你還說，都是你多事，讓他對神界更加向往。不然現在哪有這麼多麻煩的事情？”鳳青竹瞪了他一眼。
“那怎麼能怪我？再說，為他打開觀察神界之窗的是文曲星君，與我無關。”
“少狡辯了！文曲星君不就是你，你不就是文曲星君？”
秦浩揚起頭來，麵上忽現出飛揚的神采，道：“哼，什麼前生後世的事情，我才不管。我隻知道現在的我是個人類，在人界過好我的日子就夠了。”
季洋臉上也現出陽光般絢爛的笑容，重重地拍了拍秦浩的肩膀，道：“不錯，我也很慶幸，此生能轉化為人，即使隻有短短數十載，也勝過在那種冷清寂寞的地方度過千萬年。”
“哼……”冷眼旁觀的段青發出一聲嗤笑，卻反常地沒有出言諷刺，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也覺得秦浩和季洋兩人的話十分有理吧？因為連他自己，從高高在上的眾妖之王，變成如今隻留有部分法力的人類少年，雖然常暗恨自己的弱小，卻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如果讓有翼集仙界之力，硬是打開一條仙神之間的通道，真不知仙神兩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衛風有些擔憂地開口，“如果嚴重的話，說不定仙界會就此崩塌解析……”
“我們快去阻止他！”鳳青竹急道。
無痕點頭道：“我這就帶你們去落霞泉。”
落霞泉畔。
往事悠悠，令得有翼悵惘良久。經過那麼漫長的歲月，經過無數次的追尋和等待，如今自己終於得到了足以與神魔媲美的力量，有能力衝破六界的界限，在仙神兩界間打開一條通路，實現成神的宿願。
泉源的瀑布仍然如亂玉般飛濺而下，有翼凝望著它，隻要自己一伸手，當年那麵神奇的水鏡就會重新浮現，但他終於還是沒有這麼做。曾經每日對著這瀑布，每天期待著天地間靈氣彙聚集結的日子早些到來，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再也不滿足於隻是從鏡中窺視那邊的世界。
有翼眸中現出幾分熱切，他終於下定決心，背上兩對翅膀倏然伸展，於是他的全身立即被七彩的光芒所籠罩。
“以眾仙之靈為引，以天地之華為源，以自身之血為祭，以萬物之生為禮。棄友、絕親、忘情、舍命……聚眾仙之所有，皆為我用；集仙界之靈秀，全於我身……”
有翼輕聲念起施展失仙之陣的神訣，隨著他的念誦，空氣中忽起了無形的波動，給人一種極深的壓迫感。仙界之中，原本隻有和緩的徐風，如今也忽變犀利，撲麵有冷冷的刀鋒之感。
瀑布的水流本是極快，此時也被那種氣勢所壓，變得緩慢起來。有翼念誦神訣，忽伸指向瀑布一點，如同金石撞擊般發出一聲清亮的響聲，瀑布的水流有一刻猛地靜止不動，接著在瀑布前的虛空之中，已多出一個彩色的光點，雖小卻明亮無比。隨即，瀑布的水流才重又衝瀉而下。
他一邊念誦，一邊伸指疾點，轉瞬之間，已在虛空中點出五個七彩光點，隻要再補上一指，就能完成失仙之陣。
“住手！”一聲斷喝，秦浩、季洋、衛風、段青、鳳青竹和無痕已經出現在落霞泉畔。
有翼望向眾人，麵上忽現出淡淡的微笑，“文曲星君、武曲星君，還有你，無痕，我們好久不見。今日，你們終於能親眼看到我打開仙神之門了。”
無痕道：“為什麼？為了打開仙神之門，你竟會殘害這麼多仙人的性命，這根本就不該是你！”
“欲成大事，免不了會有所犧牲。無痕，你可知道，今日我若能將仙神之門打開，眾仙從此就有了一條飛化成神的捷徑，對於仙界來說，豈不是一件好事？”
秦浩早已怒了，手中文魁筆一指有翼，道：“說什麼胡話？隻為了你一個人的野心，就賠上這麼多的性命。說到底，你不過是個自私自利、任性妄為的家夥！”
有翼凝視了他，眉頭微微一皺，歎息道：“星君，想不到你轉生為人，不僅失去了神力，連思想也變得如此迂腐。六界之間，眾生平等，這本是你告訴我的。既然說是平等，又憑什麼分出神魔仙妖人鬼的界限？我要衝破仙神之間的界限，又何錯之有？為了達到六界合一、眾生平等的目的，小小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哼！”這次是段青忍不住了，“說得容易，隻因為犧牲的是他人的性命。如果叫你自己犧牲，你又如何？”
有翼神色不變，朗聲道：“如果我一人的道行，能換得六界合一、眾生平等，我甘願灰飛煙滅、萬劫不複，絕不後悔。”
這一瞬間，他的樣子，頗有幾分大義凜然，令得眾人都沉默不語。其實在內心深處，他們每個人都痛恨六界間那種沒來由的等級之分，認同有翼眾生平等的理念，否則就不會被冠以“叛逆者”的名號，但是他們卻絕不能夠認同有翼的所作所為。
季洋輕歎道：“有翼，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眾生平等，然而你所做的一切，卻與這個理想背道而馳。你有追尋理想的權利，別人同樣也有，但你卻任意施展失仙之陣，奪去了他們的性命，更剝奪了他們追尋理想的機會，這種做法，同黑山老妖，同那些不把仙妖人鬼放在眼中、高高在上的神魔又有什麼區別？”
鳳青竹拚命點頭，“就是就是。你有沒有問過他們，願不願意為了你的理想而犧牲？你為了自己的自由，就害得他們沒了自由、沒了生命，簡直自私到了極點。”
“而且，擅自施展失仙之陣，妄圖打開仙神之門，你的行為說不定會給仙界帶來更大的災難，到那時，就算你後悔也已經來不及。”衛風沉聲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令有翼呆立了半晌，顯然心中受到了極大的觸動。看見他開始猶疑，無痕趁機哀求：“有翼，你住手吧！別再犯下更多的錯，害死更多的仙人。”
然而，有翼的目光重又變得熾熱而堅決，“事已至此，我絕不能停手，否則，之前的犧牲全變成了笑話。即使是為了告慰那些死在失仙之陣中的群仙，我也必須打開仙神之門，帶他們踏上神界的土地，以償宿願。”
說著，他再不理會眾人，繼續念誦神訣。
“不可以讓他完成最後的失仙之陣！”衛風急道。
“我們該怎麼做？”季洋問。
“利用神器的威力，以星瑤為媒介，我和段青會把所有的靈力通過鳳青竹轉移到你和秦浩的體內，文魁筆的滅仙神符，再加上武魁劍的破天一擊，說不定有機會與整個仙界的力量相抗衡。”
衛風說著，已向段青望了一眼，段青默然不語，隻微一點頭，已和衛風同時伸手，分邊按在了鳳青竹的兩肩之上。鳳青竹隻覺得體內湧入兩股無窮無盡的力量，急忙以意念加以引導，讓它們分別經兩臂而到掌心，等到她伸出雙手時，手掌已完全被柔和的白芒所籠罩。
“快握住我的手！”鳳青竹望向秦浩和季洋，急道。
“等一等！你們這麼做，那有翼他……”無痕叫道。
“不錯，若我們的力量能夠壓製他，在文魁筆和武魁劍兩神器的合力之下，有翼將煙消雲散、不複存在。當然，反過來也是一樣。”段青冷冷道。換句話說，這是一場非生即死的爭鬥。
“求求你們，不要這麼做！有翼他不是壞人，他隻是走錯了一步……”
“隻是走錯一步已害死這麼多仙人，若讓他繼續完成最後的失仙之陣，還不知會怎樣。”秦浩決然道，已取出文魁筆，同時伸左手握住鳳青竹的手。
季洋雖然心有不忍，聞言也隻輕歎了口氣，同樣握住鳳青竹的另一隻手，拔出武魁劍。
“不過……那個什麼滅仙符咒，究竟是什麼樣子的？”衛風和段青二人的靈力由鳳青竹凝聚為神力，又注入秦浩和季洋的體內，雖然覺出自己的力量大增，文魁筆所閃耀出的白芒也比以前更為明亮，秦浩卻還是摸不著頭腦地嘟噥了一句。
那邊季洋也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起來，我也不明白破天一擊該怎樣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