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朝嵐）
第一章 三萬英尺
“請讓一下請讓一下！”
A省L市國際機場的離境大廳裏，鳳青竹披頭散發地拖著行李箱一路小跑，直衝向法航櫃台，惹得大廳裏的所有人都紛紛向她側目而視。
這是寒假開始的第一天，終於從噩夢般的考試周裏解放出來，興奮過度的她昨天跟徐潔她們幾乎玩了個通宵。結果疲累不堪地回到家裏，才發現一封信已經被郵差塞進了門縫裏，拆開一看……
巴黎？！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鳳青竹飛快地讀完了老爸老媽愛意拳拳的家書，大意如下：雖然春節將至，但他們在國外的工作還沒有完成，無法抽身回國。與此同時，卻又十分想念他們的獨生愛女，知道了她放寒假的時間，便第一時間寄上去巴黎的機票一張，在一家團聚之餘，還能讓她過一個有意義的假期。
竟然連過年都不回家，還指示自己趕赴巴黎近距離聆聽教誨？！鳳青竹當場傻眼，雖然說巴黎是世界上大多數女性都很向往的時尚之都、浪漫之城啦，隻不過以自己的外語水平（英語都說不順溜，更別提什麼法語了），去到那邊還不是白癡一個？隻能宅在家裏不說，連電視廣播節目、電腦操作係統等等也全都搞不懂，這假期豈不是要悶死？
歎了口氣，她從信封裏摸出那張機票，定睛一看時間：二月十四日上午9點50分。這……這不就是明……不，再看一眼牆上的掛鍾，早已過了午夜十二點，鳳青竹忍不住跳了起來：這不就是今天的機票嗎？
二老的時間掐得還真準。
雖然頗有怨言，決心要做個孝順乖女兒的鳳青竹還是不敢不從，立即跳起來翻箱倒櫃地收拾行李，搞得家裏一片狼藉。
“好累啊。”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旅行箱的鳳青竹，滾倒在床上的一堆衣服中間，本來隻是想閉目養神的，懶惰成性的她貪圖舒服把被子裹在了身上，於是，就這麼不幸地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離飛機起飛的時間已經不到三小時。
“完蛋了！”鳳青竹一躍而起，以光的速度草草洗漱完畢，連頭發也顧不上梳，就拖著行李箱直奔機場。
終於趕在法航櫃台關閉前的最後一分鍾辦理好登機手續、托運了行李，她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上了飛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後癱倒在上麵。
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來，她向鄰座瞄了一眼，不知自己這副蓬頭垢麵的模樣有沒有嚇到人？鄰座的人卻正裹著飛機上發放的毛毯安安穩穩地睡覺，眼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連樣子也看不清楚。
很好。鳳青竹慶幸少了一個人看見自己這副倒黴的樣子。她也抽出毛毯，用最舒服的姿勢蜷進了座位裏。
肚子忽然嘰裏咕嚕地響起來，提醒她自己還沒吃早飯呢。飛機上雖然有配餐，但是現在剛剛起飛，還沒到供應午餐的時間，鳳青竹覺得最好再忍耐一會。
然而肚子叫得越來越大聲，終於被一個經過的空姐聽見，那金發美女笑容可掬地俯下身來，關切地問道：“？”
鳳青竹連猜帶蒙地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在問自己需不需要幫助。好吧，雖然很丟臉，但是既然她主動來問，幹脆就先讓她弄點吃的給自己果腹好了。她紅著臉，用蹩腳的英語附帶指手劃腳，告訴那法航空姐自己想要食物。
洋妞似乎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連連點頭“ok”，但忽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再次俯下身來：“？”
好吧，鳳青竹開始後悔自己在上英語課的時候經常走神開小差了，這句話聽起來比前麵那句複雜得多，以她的外語水平壓根就理解不了。法航空姐看見她一臉的茫然也急了，連忙比劃著，又重複了好幾遍。
交流障礙呀！鳳青竹覺得自己快要冒汗了，這時，坐在她旁邊正在睡覺的人終於忍不住一把扯下了眼罩，沒好氣地開口：“你們有完沒完？她是問你想要中式配餐還是西式配餐，另外，由於今天是情人節，你也可以選擇節日配餐。真是的，連外語日常對話能力也不具備的人，竟然還敢一個人出國？！”
鳳青竹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這種自負狂妄的語氣，這種居高臨下的聲調，怎麼聽都像是自己認識的某人。
那法國空姐的臉上，則明顯地寫滿了surprise，與剛才的職業性笑容完全不同。那種花癡的表情，鳳青竹在同校女生的臉上早已見識過無數次。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身旁的人瞥了一眼，果然，大咧咧地坐在那裏頤指氣使的人正是秦浩。噩夢啊，一定是！就算在學校裏免不了要天天見麵，總不至於在飛機上也能遇上這家夥吧，同樣是去巴黎不說，而且還坐在了一起，這種巧合簡直讓她懷疑自己撞了邪。
“喂，你到底要吃什麼？”見她傻傻地看著自己，秦浩再次開口，雖然語氣仍是不耐煩，唇角卻不自覺地帶上了笑意，看來心情不錯。
雖然跟鳳青竹一樣吃驚，但是他以天才的頭腦立即意識到，這還是第一次能與她單獨相處。想想前幾個月，每次都有那幾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出來攪局，難得的假期更像是夢魘，這次終於擺脫了他們，就算隻有短短的幾個小時也好。
鳳青竹還是張著嘴盯著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反正每次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絕對沒有好事發生。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些什麼，秦浩白她一眼，自顧自地與空姐交談了幾句。竟然……用的是純正的法語，令空姐高興得眉開眼笑，一個勁地點頭，然後熱情地說了一大堆。秦浩點了點頭，說了聲“merci”，空姐立即跳舞似的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後走去。
鳳青竹這才醒悟過來，急忙追問：“你跟她說了什麼？”那麼一大堆嘰裏咕嚕的話，她隻聽懂了那句“merci”是法語的“謝謝”。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幫某個沒到飯點就嚷著餓的人點餐。”秦浩拉下裹在身上的毛毯，丟到一旁。
“喂，我還沒說選哪個套餐呢？你怎麼能擅自決定？”鳳青竹很不甘心。
“飛機上的餐食你就不必抱太大期望了，而且對你來說，最關鍵的是填飽肚子吧？反正再精美的食物你也不懂得欣賞。話說回來，”秦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雖然說平時的你也全無形象可言，但是像今天這樣離譜的，倒還是頭一次。你是故意想去巴黎丟中國人臉的吧？”
餓著肚子的鳳青竹不想接這個茬，免得又要浪費力氣跟他吵架，於是轉移了話題：“你怎麼也在飛機上？”
秦浩不滿地看她一眼，“什麼叫做我怎麼也在飛機上？既然我坐在這裏，自然也是要去巴黎的。怎麼？聽你的口氣，不想遇見我？”
“反正遇上你就準沒好事，這飛機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