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嫣一驚,猛然側首,雙唇恰巧蹭著他的下巴,兩人眼眼相觀。落嫣望著那雙不似說謊的眸子,澀澀道:“你說真的?”
戎玄點頭:“真的,這就是方才我說想告訴你的話。我一早就想說了,隻是沒有尋著合適機會。我暗訪過名醫,得知有種藥可使男子絕育,不會對女方造成傷害……。”
落嫣伸指壓住他開合的唇瓣,蹙眉氣道:“胡說什麼!你還真想……真想做個假太監?”
戎玄揚眉一笑:“不是太監,能取悅娘子的家什還是在的……。”
“好了好了,別說了!越說越沒羞,孩子還在一邊兒呢,日後長大和你一樣不知羞!”落嫣羞紅臉,瞪著戎玄道,“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也不許動歪腦筋想什麼名義偏方,有道人說過我福澤綿延,必定子孫滿堂……。”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戎玄驚詫道:“此話當真?我記得還曾有道人說過娘子將來欲成仙,必定初一十五於高山祭拜……。”
落嫣臉紅,他又拿她當初在天女峰下騙人的話來取笑她,正要抬頭同他來番反唇相譏的辯論,卻瞅見朵紅豔豔的鳳凰花從眼前閃過。
“好花配佳人。”戎玄笑著將那朵花簪在落嫣髻上。
戎玄懷中的小一被亮眼的紅色吸引,揮舞著短胖的小胳膊要去夠那花,落嫣心頭一暖,握住了兒子的手,一隻大手又隨即覆上她的手。
一家三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緊相握。
滿樹的鳳凰花被風吹落片片如孔雀翎的花瓣,陽光透過花葉縫隙點點溫暖。
“從此再不分離。”
這不是誓言,是實言。
夏日的天早早便亮了,待落嫣和戎玄趕到城門時,馬蹄帶起的黃塵早已落定。在落嫣大婚的前一日,龐嘯川離開了,不要任何人相送,驅逐北羌、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就這樣悄悄離京,趕赴北疆接受新的重任。
“臣請旨離京駐守北疆,永不返京,誓為大梁驅盡韃虜、保一方百姓之安寧。”鏗鏘有力的聲音掩蓋住落寞,那雙眼裏隻剩下堅毅。皇帝永遠忘不了龐嘯川請辭時的表情。
龐尚書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功高震主——這是他對兒子的教導,可兒子還是為了大梁義無反顧地去保衛被北羌入侵的邊地,本來娶了皇帝最疼愛的公主,至少可以讓皇帝放鬆戒心,過得幾年安穩日,可他偏偏不。
他選擇了一條沒有前途的路,餘生也許隻能麵對漫漫黃沙為國盡忠,但他不悔。
城樓上陸續來了不少人,龐競儻和上清也來了,眾人佇立城樓,目送著那隊遠去的人馬。
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隊伍,戎玄緊抿雙唇,遙遙抱拳:“日後山長水遠,多加保重。你對我的托付,戎玄定不辜負。”
落嫣含淚笑著,心中穿梭過十幾年的流光,記憶從那個帶她躲避惡人的青澀少年,定格在了宮闕重門中落寞離開的威武將軍。也許世間真的有緣分一說,隻是有的人,總是差了那麼一步。
再往前走,繞過那座山,就再也看不見京城了。龐嘯川回頭,遠望著京畿巍峨的灰色城樓,雖看不清,但他知道那上麵站著他曾牽掛的人。
他從懷中摸出一塊帶著體溫的溫潤玉佩,拇指在上輕輕摩挲,微微笑了。
“落嫣,一定要幸福。”他在心底輕聲說道。
這塊玉佩,緣起之處,既然此生不能與之相守,便讓這塊玉佩作陪,此情留在心間吧。
自從向落嫣告別去尋找失蹤的戎玄,落嫣對著離開的他說了“謝謝……對不起”時,龐嘯川就徹底明了了落嫣永遠不會接受自己,他所能做的隻是放她幸福。所以,他不接受皇帝賜婚,反而想辦法和皇帝一次激將戎玄,讓他清醒,讓他給落嫣和孩子幸福。